直播間內。
江彆鶴臉上的笑容倏地僵住,眼神裡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茫然,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玉燕?我的女兒?”
“她娘親是誰?”
江彆鶴在心底飛快地篩濾過往。
他不算好色如命的登徒子,可這些年在外應酬周旋,逢場作戲的荒唐事也著實不少。
那些模糊在脂粉香氣裡的麵孔走馬燈似的閃過,哪個院落的女子,又曾與他有過片刻糾葛?
思來想去,記憶裡隻餘下一片混沌的虛影,實在沒法將某個具體的人,與“江玉燕母親”這個身份對上號。
江彆鶴眼底的茫然很快被一層淡漠覆蓋。
罷了,想不起來便不想了。
左右不過是個從未謀麵的女兒而已。
他江彆鶴的心腸早就被利欲熏染得冷硬如鐵,區區一個血脈稀薄的女娃,又值得他分出幾分在意?
……
直播畫麵中。
小魚兒一行踏著青石板路走進江府,江玉燕跟在身後,指尖緊張地絞著衣角。
一番虛與委蛇的客套過後,小魚兒斜睨著江彆鶴,忽然抬手指向江玉燕,語氣帶著幾分玩味:“這位姑娘跟你一樣,都是姓江的。”
他頓了頓,目光在兩人間轉了圈,意有所指:“她跟你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隨即故作體貼地提議:“我看你們是不是需要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好好談一談呢?”
江彆鶴眼底飛快閃過一絲警惕,麵上卻依舊掛著溫和笑意,對著江玉燕抬了抬下巴:“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江府之內,並無不可言之事。”
江玉燕垂眸掩去眸底的急切,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小女子有一件飾物,是故人托我,要親手交給江大俠。”
她抬眼望了望四周侍立的仆婦,語氣越發委婉:“能借個地方說話嗎?”
“飾物?”江彆鶴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方才的從容淡了幾分,心底莫名升起一絲不安,當即換了副和煦模樣,“姑娘隨我來琴齋吧。”
身後,江劉氏扶著丫鬟的手站在廊下,眉頭擰成了疙瘩,驚疑的目光死死望著江玉燕背影,指節都攥得發白。
琴齋內,檀香嫋嫋。
剛掩上房門,江彆鶴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大半,追問道:“姑娘究竟有何用意?那飾物又是什麼來頭?”
江玉燕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兩步,在江彆鶴麵前“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磕在冰涼的地磚上,發出悶響。
江彆鶴猝不及防,驚得往後退了半步,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姑娘這是做什麼?”
話音未落,就見江玉燕從懷中取出一隻繡著寒梅的香囊,雙手捧著高高舉起。
那熟悉的針腳刺入眼簾,江彆鶴臉色猛地一變,一把奪過香囊,指尖顫抖著摩挲著繡線,湊近了反複打量,方才的驚疑瞬間被急切取代:“她怎麼樣?當年送她走後,我心有不忍……後來找了許久……她還好嗎?”
江玉燕垂著的眼瞼落下兩行清淚,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我娘……已經過世了……”
“過世了?”江彆鶴手中的香囊險些滑落,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神瞬間空洞下來,片刻後才緩過神,臉上擠出濃重的悲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艱澀地開口,“算起來,你該十七歲了吧?”
江玉燕淚水漣漣地點頭,聲音帶著哭腔:“申亥年生的。”
“申亥年……”江彆鶴喃喃重複著,忽然露出回憶的神色,伸手虛扶了一下,語氣竟添了幾分溫柔,“我記得,那一年下了一場特彆大的雪,你娘她圍著火爐唱歌……”
江玉燕猛地抬頭,淚水模糊了視線,聲音裡滿是委屈與酸楚:“娘生下我之後,就流落到江南,四處賣唱為生。”
“我一歲的時候,金陵鬨大饑荒,娘為了養活我,隻能賣身到莊園做苦工。”
“不料,她被壞人所奸懷孕,生下了一個死嬰,還差點送了命。”
她吸了吸鼻子,語氣越發淒涼:“我娘從來就沒有跟我提起過我爹是誰,從小到大,我也不記得到底跟過幾個後爹。”
“我跟我娘討過飯,坐過牢,也當過下人,吃儘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