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濁浪在暮春時節顯得格外洶湧,渾濁的水流裹挾著上遊衝刷下來的泥沙,在徐州地界的河道中奔騰咆哮。
忠義社的趙元奎正站在船頭,鐵鑄般的身軀紋絲不動,任憑河風吹拂著他那略顯斑白的短須,他眯起眼睛,眺望著前方逐漸收窄的河道,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那杆精鐵打造的長槍。
“首領,前麵就是黑石峽了,水流最急的地方,過了前方,再有半日路程就能抵達藏兵穀了。”
趙元奎身後,一名忠義社弟子低聲提醒,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
趙元奎點點頭,沒有回頭:“傳令下去,所有船隻保持距離,弓箭手戒備,提防附近有水賊靠近。”
“是!”弟子領命而去,一陣腳步聲在甲板上急促響起。
趙元奎心中暗自盤算,這次奉忠義社社長辛肅之命,押運這批軍械糧草南下到忠義社的大本營藏兵穀去,此事可謂是事關重大。
自從八十多年前,金兵南下以來,忠義社便暗中支持抗金大軍。
眼前這批物資,正要送往藏兵穀去,忠義社經過數十年來,雖然多次遭受到金人的大規模圍剿,數次損失慘重,但隨著近十年來,忠義社在李從禮、辛棄疾的發展下,人數規模已經達到十多萬人之多,恰巧金人在北邊同崛起的蒙古國接連開戰失利,對於山東的掌控力正在逐漸減小。
趙元奎看著遠處的黃河水道,他臉上有些凝重,因為黃河水道一向是黃河幫的地盤。
“三首蛟侯通海……”趙元奎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黃河幫與忠義社素來不和,但因為兩派曆來並無太多交集,故而沒有爆發過極大的衝突。
但近幾年,黃河幫在沙通天和侯通海的發展下,不僅占據了整個黃河上遊水運,如今更是都擴張到下遊來了。
那侯通海更是出了名的貪財好利,況且加上侯通海和沙通天武功高強,趙元奎隱隱有些擔心,若得知這批物資的價值,必會出手搶奪。
船隊緩緩駛入黑石峽,兩岸峭壁陡然收窄,河水在此處形成湍急的漩渦。
趙元奎忽然抬手,止住了船隊的行進。
趙元奎細細盯著四周,隻見一股莫名的肅殺感傳來,讓他內心怦怦直跳。
“不好,有埋伏!”他厲聲喝道,同時手中長槍已然出鞘,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河麵上突然炸開數道水花,數十道身著黑色衣服的漢子從水中躍出,手中分水刺閃著寒光,直撲忠義社的船隻而來。
“是黃河幫的水鬼!”忠義社弟子們驚呼出聲,倉促應戰。
趙元奎長槍橫掃,將兩名撲來的水賊逼退,大聲喝道:“大家不要亂!弓箭手放箭!其餘人結陣防守!”
箭矢破空聲響起,幾名水賊應聲落水,但更多的黑影已經從兩岸峭壁上的隱蔽處躍下,如同下餃子般落入河中。
趙元奎心中一沉——這埋伏規模遠超預期,黃河幫顯然早有準備。
“哈哈哈,此處水路不管是官家的還是私家的,都得把船上的東西給我留下,哈哈哈。”
一陣狂笑從河麵上傳來,隻見一名身材矮壯、皮膚黝黑的漢子踏浪而來,那人青臉瘦子,麵頰極長,額角上腫起了三個大肉瘤,形相極是難看,他手持一對分水峨眉刺,眼中閃爍著貪婪與凶光,正是黃河幫幫主沙通天的師弟侯通海。
趙元奎冷笑一聲:“哼,果真是黃河幫的人,連我忠義社的船隊都敢打劫,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侯通海在距離趙元奎船隻三丈處停下,隻見他咧嘴一笑,臉上顯露猙獰之色:“狗屁的忠義社,整整五大船物資,侯某若放過這等肥肉,豈不愧對黃河幫的上下兄弟?"
趙元奎心中一凜,沒想到船隊的消息竟泄露得如此徹底,他也不再多言,長槍一抖,槍尖直指侯通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侯通海怪笑一聲,突然身形一矮,竟沒入水中不見,趙元奎立刻警覺,高喊:“大家務必要小心水下!”
話音未落,船身猛地一震,接著便聽到船底傳來“哢嚓”的破裂聲。
趙元奎臉色大變——黃河幫的水鬼們正在水裡鑿船!
“快,棄船,轉小船!”趙元奎當機立斷,同時縱身一躍,跳向旁邊的小舢板。
就在他落腳的瞬間,大船已經開始傾斜,河水從破裂的船底洶湧灌入。
混亂中,忠義社弟子們紛紛棄船轉移,但黃河幫眾早已在水中等候多時。
隻見河麵上不時冒出血花,慘叫聲此起彼伏。
趙元奎目眥欲裂,長槍揮舞,將幾名試圖靠近的黃河幫弟子挑落水中。
“侯通海!有種出來與趙某一戰!”趙元奎怒吼道,聲音在峽穀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