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山脈,萬古蒼茫,巨大的山體如同神的造物,橫亙於天地之間,其巔冰雪覆蓋,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銀光,其腳下則是延綿無儘、草色初青的高原。
風吹過,帶來雪頂的寒意與牧草的清香,也吹動了剛剛從險峻山徑上走下的兩人的衣袂。
韓牧深吸了一口這清冷而自由的空氣,拍了拍道袍上沾染的微塵。他身旁的段清洛,一襲鵝黃衣裙,正凝眸遠眺,試圖在這片遼闊天地間辨認出方向。她容顏秀麗,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與決絕,顯然天山之行於她而言,絕非易事。
“走了兩日,總算從天山上下來了。”韓牧伸展了一下筋骨,嘴角勾起一抹慣有的、略帶戲謔的笑容,“清洛,你可是第一次下天山,你說,咱們接下來該往何處去?”
段清洛收回目光,第一次離開天山絕境的她,仔細比對了一番四周的地貌,纖指一點東南方向,語氣肯定卻也不無憂慮:“韓大哥,祖爺爺以前說過,天山位於中原大地的西北之極,你要返回中原,咱們是不是應該往東南而去,隻是……我也不知道,從此處到中原究竟有多少路途?”
韓牧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傳出老遠。他雙臂一展,仿佛要將眼前這萬裡山河擁入懷中。
“清洛啊清洛,你可知這天山南北,縱橫幾何?”
“東西綿延何止數千裡!我們此刻,怕是還在天山腹地的高原之上。憑你我這兩條腿,”他誇張地跺了跺腳,“就算日夜兼程,風餐露宿,沒兩個月的光景,休想看到玉門關的影子!你當這是你家後花園呢,半日便可逛個來回?”
段清洛俏臉微紅,她雖出身顯赫,但對這西域極邊之地的廣袤確實缺乏切身體會。被韓牧這般打趣,不由有些羞惱,嗔道:“哦,原是小女子見識短了,那依韓真人之見,莫非我們要在此地結廬而居,再次待到冬雪封山不成?”
韓牧止住笑,目光卻投向那無垠的藍天,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之前的嬉鬨之色漸漸斂去。高原的風拂動他額前的發絲,也帶來他低沉而清晰的話語。
“那倒也不必。”他緩緩道,語氣中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沉凝,“清洛,你可知我此次為何不惜跋涉萬裡,甘冒奇險,定要登上那縹緲峰靈鷲宮?”
段清洛一怔,“不就是為了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嗎!”
“然也然也,世人隻知曉逍遙派武學精深玄妙,卻不知其核心乃三大內功心法——《北冥神功》、《小無相功》,以及靈鷲宮所藏的這《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據虛竹前輩留下的記載,唯有將這三者儘數融會貫通,陰陽相濟,有無相生,方能窺破最後玄關,領悟到逍遙派的至高武學境界。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道:“逍、遙、禦、風。”
段清洛屏住了呼吸,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這麼說,韓大哥在天山閉關一月有餘,我隻當你練成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沒想到,你竟然也領悟了傳說中的逍遙禦風不成?”段清洛深知,無論是《北冥神功》還是《小無相功》又或者是《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之玄奧,得其一已是曠世奇緣,集齊三者並融會貫通?
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韓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攤開手掌。
霎時間,段清洛清晰地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隨即,無數細微不可察的氣流如同受到無形召喚,歡快地朝著他掌心彙聚而去,形成一團肉眼幾不可見、卻能清晰感知到的能量旋渦,周圍的光線似乎都為之微微扭曲。那並非內力外放那般簡單,而是一種與天地自然更深層次的共鳴與駕馭。
“這……這怎麼可能……”段清洛喃喃道,她俏臉上血色褪儘,又被激動的紅暈取代。
“禦風而行,遨遊天地……這已是神仙之能!就連……就連我祖爺爺段譽,晚年精研佛法道藏,對那成仙了道之境孜孜以求,亦終覺鏡花水月,難以觸及。”
“韓大哥你……你如此年紀,竟已……”她已不知該如何形容,隻覺得眼前之人忽然變得無比遙遠而神秘。
韓牧看了看她,又抬頭望向東南方向的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萬裡雲層,落在了遙遠的仇敵之地。他的語氣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冷的決意:“仙路縹緲,即使前途渺茫,隻要心有恒力,遲早也會領悟大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此番西來,耗時半載有餘,中原故地,尚有些舊賬未曾清算。”
他眼中寒光一閃:“西毒歐陽鋒,鐵掌裘千仞……這些名字,如今也到了一一清算的時間了,這第一站,便是西域白駝山!”
段清洛心中一凜。她雖然並沒有聽過歐陽鋒、裘千仞的名字,但韓牧的武功境界她十分清楚,能讓韓牧主動尋上門去的人,一定和他有著極大的仇怨。
段清洛壓下心中波瀾,點了點頭:“既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動身前往白駝山,隻是這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