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宮大戰的硝煙雖已散去,但那濃重的血腥與肅殺之氣,卻仿佛依舊縈繞在終南山巔,滲入每一片琉璃瓦、每一根鬆木梁柱的縫隙之中。
往日清靜修真的聖地,此刻處處可見大戰留下的創痕——崩裂的青石板、飛濺於牆壁上的暗褐色血點、被剛猛掌力震塌的偏殿一角,以及空氣中那無法被山風吹散的、混合著焚香與鐵鏽味的沉重氣息。
全真教上下,自掌教馬鈺、丘處機等一代耆宿,至最末代的三代弟子皆是無人得閒。年長有輩分的,或於大殿內協助救治傷員,或以深厚內力助同門疏導淤塞的經脈;更多的年輕弟子則沉默地忙碌著,抬水衝洗地麵血汙,搬運整理受損的兵刃器械,收殮不幸罹難的同門遺骸。
每個人的臉上都交織著疲憊、悲慟,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恍惚與慶幸。
若非那位如天神般驟然降臨的“小師叔祖”韓牧,以一身驚世駭俗、力壓西毒歐陽鋒扭轉乾坤,此刻的重陽宮,隻怕已淪為一片焦土,全真道統恐已不複存在。
在這場忙碌與肅穆之中,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李誌常與甄誌斌,正肩負著一項極為重要卻又令人心情複雜的任務。
他們負責押解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魔頭,前往後山思過殿嚴加看管。昔日名動天下、令江湖聞風喪膽,如今卻內力儘散、經脈俱損的西毒歐陽鋒,以及被韓牧饒過一命的鐵掌幫幫主裘千仞之妹裘千尺。
歐陽鋒頭發散亂,昔日銳利如鷹隼的眼神此刻一片渾濁呆滯,口中兀自喃喃不休,儘是些無人能懂的破碎詞句,“九陰……真經……天下……無敵……”他步履蹣跚,全靠兩名健碩的全真弟子在左右架著,才能勉強移動。
歐陽鋒那超越絕頂的武道巔峰實力,如今已被韓牧以無上玄功徹底廢去修為,此刻的他,不過是個神誌昏亂的衰邁老叟,唯有偶爾從眼底深處掠過的一絲極痛苦的迷茫。
相較之下,裘千尺則顯得異常沉默。她披頭散發,衣衫破損,臉上血汙猶在,那雙原本蘊藏著狠戾與精明的眼睛,此刻卻如同兩口枯井,深不見底,隻有一片死寂的絕望。
重陽宮一戰,她兄長裘千仞血濺重陽宮、當場斃命的慘狀,以及自己苦修多年的鐵掌功夫被廢,如同最冰冷的尖針,反複刺戳著她的心。
她雙手被麻繩捆著,在重陽宮弟子的押解下,正機械地向前挪動腳步,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已漠不關心。
李誌常與甄誌斌走在隊伍前列,神情凝重,不時回頭查看兩名要犯的狀況。
沿途遇見的同門,無論是正在忙碌的,還是倚著廊柱稍作喘息、身上帶傷的,無不向這兩位三代師兄投來複雜的目光——有關切,有對任務的了然,更有對身後那兩名囚犯的切齒痛恨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後怕。
幾名較為年輕的三代弟子跟在隊伍後麵,壓抑的低語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真是想不到,西毒歐陽鋒這老魔頭,竟落得如此下場……”
“還有那裘千仞,號稱‘鐵掌水上漂’,何等威風,結果呢?還不是被小師叔祖一掌斃於階下!”
“是啊,若非小師叔祖及時趕回,我全真教今日……唉,不堪設想。”
“經此一役,西毒廢,鐵掌亡,三大絕頂高手皆折戟於我重陽宮。從此以後,江湖之上,誰還敢小覷我全真派?”
“尤其是小師叔祖,年紀看來比你我還要輕上幾歲,竟已功參造化,達至那般匪夷所思的境界……有他坐鎮,我全真教這‘天下武學正宗’的名頭,可是實至名歸,再無半分疑慮了!”
弟子們的議論聲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與對韓牧的無限敬仰。
這場幾乎將全真教推向萬劫不複之地的巨大危機,反而因韓牧的橫空出世,成為了奠定全教無上威名的基石。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李誌常聽著身後的議論,心中亦是感慨萬千。他比那些年輕弟子更清楚此戰的凶險,對韓牧的力挽狂瀾也更有切身體會。他微微側首,對身旁的甄誌斌低聲道:“誌斌師弟,待安置好這兩人,我們還需加緊巡山,謹防西毒還有殘黨流竄。”
甄誌斌點頭稱是,目光掃過身後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裘千尺,眉頭微蹙,似乎覺得這女人安靜得有些過分,但他並未多想,隻道是武功被廢、兄長慘死帶來的巨大打擊使她如此。
隊伍穿過一片狼藉的演武場,繞過幾處仍在清理中的廢墟,終於來到了重陽宮建築群的後方。這裡地勢更高,山風更為凜冽,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
前方,通往思過殿的石階小徑在蒼鬆翠柏間若隱若現。不遠處,一道陡峭的懸崖深穀如同大地的傷痕,橫亙在那裡,幽深難測,望之令人目眩。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直死氣沉沉的裘千尺,不知從何處陡然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掙脫了左右兩名女弟子的攙扶!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那兩名弟子猝不及防,被她帶得一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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