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瞬息之間,他像是突然從夢魘中驚醒,喉嚨裡爆發出一聲不像人的尖銳慘叫。
他突然起身,撞倒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藥罐摔了一地,稀裡嘩啦的破碎聲,卻蓋不住他嘴裡含混不清的嘶吼。
“是他!就是他!啊!他又來找我了!”
老喇嘛眼神渙散,恐懼到極致,似乎很怕畫像上的人下一秒就會從紙上探出來,將他拖入無邊黑暗。
他歇斯底裡的往外跑,即使腿上有傷,即使每一步都踉蹌不穩。
葵青瞳孔一縮,幾乎是本能地側身擋在吳小姐身前,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他以為老喇嘛受了刺激,又要暴起傷人了,他剛才歇斯底裡的樣子,實在像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要做最後一博。
可老喇嘛根本沒看他們一眼,隻是揚著脖子嚎叫,像條喪家犬,跌跌撞撞衝出屋去。
索命並沒有阻攔,他望著老喇嘛踉蹌的背影,心裡很清楚,這老家夥此刻被嚇破了膽。
這種極致的恐懼堵在心裡,不發泄出來,是能把人逼瘋的。
倒是一直縮在牆角的曲宗曼巴,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夠嗆。
他顯然也沒料到,一個半截入土的老人能瘋魔到這種地步,慘叫裡的絕望,聽得他後頸直冒冷汗。
屋外的風雪卷著老喇嘛漸漸遠去的嚎叫。
屋裡的油燈被湧進來的冷風掃得忽明忽暗。
葵青眼神比外麵風雪還要冷,他看著索命,像在看一件已經用順了手的工具,他說。
“去把他弄回來,彆讓他跑了。”
葵青說的他,當然是老喇嘛。
這種出力的事,葵青一向讓索命去做,因為他從不多問。
這一次也一樣,索命隻是點了下頭,就追了出去。
冷風裹著雪灌進來,吹得屋裡的油燈晃了晃。
索命追出去,身影在雪地裡隻晃了一下,就被越來越密的雪片吞沒,像一滴水融進了大海。
他在追。
循著那斷斷續續、幾乎要被風雪撕碎的慘叫聲。
老喇嘛並不是逃跑,至少,不是正經的逃跑。
他在雪地裡跌跌撞撞地撲騰,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裡胡亂喊著些沒人能聽懂的話。
慘叫聲,尖銳得能刺破耳膜。
誰逃跑時會這樣叫?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引來?
沒有,從來沒有。
索命的腳步沒停,他知道,老喇嘛這是快瘋了,是被什麼東西嚇破了膽,才會用這種方式折騰自己。
風雪裡,索命的身影越追越遠,隻剩下那慘叫聲,還在空曠的雪地裡蕩來蕩去。
房間裡,葵青剛想開口問吳小姐要那張畫像瞧瞧,畢竟老喇嘛剛才那副魂飛魄散的模樣,讓他也對畫中的人充滿好奇。
可抬眼時,吳小姐的指尖已經捏住了畫像的邊緣,動作利落的收起畫像,連半分邊角都沒給他再看的機會。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鬱悶堵在葵青胸口,他咂了咂嘴,終究沒好意思追問。
吳小姐的性子他清楚,她不想讓人看的東西,再問也是白搭。
正憋著氣,屋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起初很輕,像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咯吱咯吱的,由遠及近。
這倒不稀奇,想必是索命把老喇嘛弄回來了。
可聽著聽著,葵青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不對,這腳步聲太雜。
索命的步子沉,落地穩,老喇嘛腿上有傷,跑出去時又跌跌撞撞,回來定是拖遝踉蹌的。
可眼下這腳步聲,絕對不是他們兩個!
葵青的心猛地一沉,剛才的鬱悶瞬間被警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