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官道已經變成了一片血泥沼澤。原本堅硬的道路被雨水浸泡後變得泥濘不堪,車輪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在車輪深陷的地方,還翻出了半截被泡脹的斷掌,那斷掌的皮膚已經被泡得發白,指甲縫裡嵌著暗紅色的藤絲,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纏住後硬生生扯斷的。
林琛手中的青火在這暴雨中也顯得有些無力,原本熊熊燃燒的火焰此刻已經縮成了豆大一點,隻能勉強照亮路碑上的字。然而,那路碑上的“朱衣鎮”三個字也被血汙糊住,讓人難以辨認。
“有東西跟著車轍。”雲詩韻的雷擊木插在泥裡,電光順紋路遊走,映出路邊槐樹上倒吊的七具屍首——他們的腳踝纏著藤蔓,胸腔被掏空,肋骨間塞滿蠕動的血色花苞。
夏九璃的白發突然繃直如弓弦。屍蠟修補的麵具在濕氣中軟化,裂痕滲出黑血,她反手甩出三枚屍蠟釘射向樹冠:“滾出來!”
花苞應聲炸裂。
猩紅藤雨傾盆而下,落地即鑽入泥沼。車夫老趙的慘叫戛然而止——一根藤蔓從他張大的口腔鑽入,眼珠瞬間覆上蛛網般的血絲。他的皮膚如蠟般融化,露出底下花崗岩質地的骨骼,關節處伸出石刺,咽喉裡擠出非人的咆哮:“山神……要供品……”
“石妖寄生體!”諸葛青的爆破符在雨中軟爛如泥,碳化的右手猛拍車轅,“卸馬!進鎮!”
林琛的青火燎過老趙岩化的手臂,火星濺在血泥上竟發出油炸聲。他舌尖嘗到腐敗的甜腥,喉間金紋灼痛:“藤蔓帶屍毒……彆碰血泥!”
朱衣鎮的青石板路在腳下翻湧如浪。
兩側民宅門窗洞開,每戶簷下都懸著裹屍草席,草隙間探出石妖化的手臂。一個梳羊角辮的女童趴在井沿,脖頸突然裂開,血藤頂著顱骨如毒蛇昂首,喉管裡哼著走調的童謠:“石妖娘,吃肝腸……”
夏九璃的利爪撕碎藤蛇,黑血噴上草席。席中裹著的“屍體”驟然暴起——竟是肚腹鼓脹如孕婦的石妖,花崗岩肚皮裂開,噴出數百顆帶刺的藤種!
“閉眼!”雲詩韻的雷擊木插入石縫,電網罩住眾人。藤種撞上電光爆出漿液,落地卻生出更多血藤。簷下的石妖手臂如林刺來,諸葛青的左手指尖夾著朱砂筆,血符淩空畫到一半,暴雨已將朱砂衝成淡粉。
林琛的青火焚向女童屍骸。火焰觸及岩化脊椎時,女童腹腔內掉出半塊赤焰蔥皮——正是白虎寨岩漿池中的火行食材殘渣。“守墓人用赤焰蔥催化寄生!”他踹翻井口的石妖孕婦,青火順藤蔓鑽入井底。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搏動。
整條街的青石板如活板門掀開,鑽出九頭石妖融合的巨物——牛身、蟒頸、人臉,每張臉都是鎮民死前的表情,花崗岩胸腔內嵌著一顆搏動的赤焰蔥核心。巨爪拍向林琛的刹那,夏九璃的白發纏住其腕骨,屍蠟順發絲注入石縫:“廚子,掏它心肝!”
赤焰蔥核心灼如烙鐵。林琛的手剛觸及岩層,金紋便被火毒灼得發黑。九張人臉齊聲尖嘯,聲波震碎兩側民宅,碎石如霰彈迸濺。雲詩韻的雷法劈中巨物後頸,電光卻被赤焰蔥吸走,核心搏動得更狂亂。
“它吃雷電!”楚瑤的銅鏡碎片射向人臉瞳孔,鏡光卻如泥牛入海。一張老婦的臉突然轉向她,花崗岩嘴唇翕動:“丫頭……替婆婆活……”石爪撕裂雨幕抓來!
夏九璃的利爪貫穿老婦麵門。指甲摳進岩層時,觸覺通神傳來走馬燈:赤焰蔥籽被守墓人埋入鎮中水井,鎮民飲下井水後肝腸漸成頑石,最終變作石妖巢穴。“惡心透了。”她捏碎岩層裡的神經束,老婦的臉僵成石雕。
林琛的青火終於熔穿了胸腔,一股灼熱的氣流噴湧而出,伴隨著青火的燃燒,赤焰蔥的核心也開始逐漸鬆動。當核心完全脫離身體的一刹那,那巨大的物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轟然坍塌下來。
伴隨著巨物的倒塌,寄生藤像是被驚擾的蛇群一樣,迅速地向後退縮,如潮水般退入地縫之中。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寄生藤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在地縫的儘頭,也就是鎮中央的古槐樹下彙聚成了一灘血紅色的水潭。
血潭中,原本平靜的水麵突然泛起漣漪,一個巨大的物體緩緩浮出水麵。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具晶瑩剔透的琉璃棺!棺蓋微微開啟,裡麵隱約可見一個身影。
當棺蓋完全打開時,一股強大的氣息撲麵而來。棺內的身影漸漸清晰,那是一個身著朱紅色長袍的守墓人幻影,他手中緊握著一本生死簿,而那支朱砂筆尖,正不偏不倚地落在“朱衣鎮”三個字上。
“山神淚的債……”幻影的聲音混著藤蔓鑽地聲,“該用整座城來還了。”
雨停時,朱衣鎮已成死域。
僥幸未石妖化的鎮民縮在地窖發抖,簷下草席滲出黑血。夏九璃的白發沾滿岩屑,麵具裂痕已蔓延至下頜。她踢開琉璃棺碎片,裡麵隻有半截枯萎的赤焰蔥根須。
“拿赤焰蔥當誘餌。”林琛的金紋退至鎖骨,掌心躺著那顆搏動過的核心,“老東西在逼我們吞毒。”
諸葛青的左手鮮血淋漓——他以指為筆畫出血符,暫時封住地縫。符咒在泥水中暈成淡紅,像道潰爛的傷口:“寄生藤退進地下水脈了……三天內必到朱雀坊。”
楚瑤的銅鏡映出百裡外景象:血藤在暗河中瘋長,藤尖頂著一顆赤焰蔥新苗。雲詩韻的雷擊木指向東南方,天際泛著詭異的胭脂色:“朱雀坊的攝魂琵琶能操控藤蔓……必須在那之前毀了它。”
夏九璃用屍蠟修補麵具,黑血混著雨水從指縫滴落。她忽然抓起一把帶血的岩屑按在裂痕處,花崗岩粉竟暫時固住了潰散:“廚子,聽說朱雀坊的麻辣腦花是一絕……”她染血的嘴角扯出笑,“你請客?”
馬車駛離死鎮時,地縫傳來藤蔓破土聲。守墓人未寫完的“朱衣鎮”三字正在滲血,而琉璃棺的碎片下,壓著一枚刻有王妃印鑒的玉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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