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枚焦黑的朱雀耳墜靜靜躺在林琛掌心,其內殘魂最後的警示如同冰錐,刺入骨髓,帶來遠比虛空主宰凝視更深沉的寒意。
“虛並非唯一……影自人心而生……守墓人亦是……”
碎片化的訊息在腦海中回蕩,勾勒出隱藏在末日廢墟與虛空威脅之下,更加撲朔迷離、令人不安的真相陰影。內部的敵人?源自人心的黑暗?守墓人那模糊的身影背後,又藏著怎樣驚天的秘密?
林琛沉默地將那半枚失去光澤的耳墜小心收起,這或許是揭開謎團的關鍵線索之一。他壓下翻騰的心緒,現在首要任務是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救治同伴,消化所得。
“此地不宜久留,走!”他扶起虛弱的淩玥,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眾人不敢怠慢,阿明和小刀強撐著背起依舊昏迷的雷震子手下修士,靈兒母親緊緊抱著孩子,快速收拾起僅存的物資。離火雀振翅飛起,在前方低空盤旋引路,銳利的雀眼警惕地掃視著瘡痍的大地。
他們沿著來路快速撤離不滅火山區域。身後的骸骨山巒和沉寂的罪業火海,在暗淡的天光下如同巨獸的墳場,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餘悸。
或許是主宰退卻,或許是灶君印記的餘威猶存,歸途initiay顯得異常順利。那些殘存的樂伶妖影和音煞仿佛徹底沉寂,連不時出現的燼土蠕蟲和焦木妖也蹤跡罕無。
但林琛心中的警惕並未減少半分。那“影自人心”的警告如同警鐘長鳴。真正的危險,往往隱藏在風平浪靜之下。
天空愈發陰沉,鉛灰色的烏雲低垂,仿佛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空氣中彌漫著濕重的土腥味和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要下大雨了。”淩玥抬頭望天,眉頭緊鎖。末世的雨水往往攜帶著汙染和未知的危險。
果然,沒過多久,豆大的雨點便開始砸落,起初稀疏,很快便連成一片,化作傾盆暴雨!雨水並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渾濁的灰黑色,散發出淡淡的腥臭和腐蝕性,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發出“嗤嗤”的輕響,騰起陣陣白煙。
“快!找地方避雨!”淩玥急聲道。這種雨水長時間淋浴,足以侵蝕肌膚,甚至汙染靈力。
眾人加快腳步,在泥濘的燼土中艱難前行。終於,在暴雨徹底滂沱之前,他們發現了一處半埋在地下的、似乎曾是古代驛站地窖的廢墟入口。
入口被巨石和坍塌物掩埋了大半,僅容一人勉強通過。裡麵黑黢黢的,散發著濃重的黴味和塵土氣息,但至少能躲避這詭異的酸雨。
林琛率先鑽入,混沌之眸掃視內部。地窖不大,約莫十丈見方,堆積著一些早已腐朽的木箱和瓦罐碎片,角落裡還有幾具蜷縮的、早已風化成白骨的屍骸,似乎是很久以前的避難者。ediate危險後,他才讓其他人陸續進來。地窖內頓時顯得擁擠不堪,但總算暫時隔絕了外麵狂暴的雨聲和危險的雨水。
眾人癱坐在地,大口喘息,劫後餘生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阿明和小刀簡單處理著傷口,靈兒母親拿出所剩無幾的乾淨飲水,小心地喂給女兒和傷員。
林琛盤膝坐在靠近入口的位置,一邊調息恢複,一邊將大部分心神沉入體內。
他首先引導那滴生命之泉,分出極其細微的兩絲,小心翼翼地渡入懷中溫養的雲詩韻的微弱雷光和楚瑤那幾乎透明的殘魂之中。
蘊含著磅礴生機的泉水如同甘霖,瞬間滋養了近乎枯竭的雷魂和殘魂。雲詩韻的雷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了一絲,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是風中殘燭。楚瑤的殘魂也穩定了許多,甚至隱約凝聚出了一點極其模糊的輪廓。
有效!林琛心中稍安,但深知這隻是杯水車薪,徹底修複魂傷非一日之功。他將大部分生命之泉小心收好,以待後續。
隨後,他的意識沉入識海,開始參悟那第二頁《五味天書》殘頁。
這一頁的內容遠比第一頁深奧,主要闡述的是五行相克之道與歸墟引燃之秘。
“五行輪轉,非獨相生,克儘反哺,寂滅逢春……”玄奧的箴言如同星辰流轉,闡釋著毀滅與新生之間那微妙的平衡。並非一味追求造化,而是在必要的“克”與“寂滅”中,尋求更深層次的“生”與“淨化”。甚至涉及如何引導、利用“墟”的力量,將其作為“灶火”的另一種燃料,於絕對的“無”中重新點燃“有”的火焰。
這恰好印證了他之前對抗寂滅寒潮時的本能做法,此刻有了理論指引,許多晦澀之處豁然開朗。他對自身力量的認知和掌控,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提升。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道境感悟之時,一種極其細微的、不和諧的“雜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悄然在他感知中泛起漣漪。
不是來自外界暴雨,也不是來自同伴的呼吸,而是源於……地窖內部?更準確地說,是源於那幾具蜷縮在角落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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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混沌之眸猛地睜開,警惕地望向那個角落。
地窖內光線昏暗,隻有入口處透進的微弱天光和雨水反光。那幾具白骨靜靜蜷縮在陰影裡,並無任何異常。
是錯覺?還是過度緊張?
林琛眉頭微蹙,混沌氣旋緩緩運轉,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仔細掃描著那片區域。
依舊沒有能量波動,沒有生命氣息。
但那種不和諧的“雜音”感卻並未消失,反而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存在著,極其微弱,卻揮之不去。它並非聲音,更像是一種……情緒或者意念的殘留?充滿了絕望、饑餓、以及一種冰冷的怨毒。
是死者殘留的怨念嗎?在這末世,並不稀奇。
但林琛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股殘留的意念,似乎過於……集中?而且,正在極其緩慢地、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地窖內的環境。
他目光掃過其他人。
阿明靠著牆壁,似乎睡著了,但眉頭緊鎖,身體偶爾會抽搐一下,仿佛在做噩夢。小刀正在檢查弩箭,但動作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地飄向那幾具白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就連淩玥,也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刀柄。
靈兒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往母親懷裡縮了縮,大眼睛不安地轉動著。
離火雀站在一根突出的木梁上,羽毛微聳,時不時發出極其低沉的、帶著警告意味的“咕咕”聲。
不對勁!
林琛猛地意識到,那並非簡單的怨念殘留!那更像是一種活性的、具有極強感染性和隱蔽性的精神汙染!它正在如同無形的瘟疫,悄然滲透每個人的心神,放大他們內心的疲憊、恐懼和負麵情緒!
是那“影”的力量?源自人心之暗?竟然能以這種方式顯現?
他立刻運轉混沌之氣,試圖驅散地窖內這股無形的汙染。
然而,就在他調動的瞬間!
那幾具蜷縮的白骨,竟然毫無征兆地——動了!
它們的骨骼發出“哢嚓哢嚓”的輕響,極其緩慢地、以一種極其扭曲詭異的姿態,重新拚接、站了起來!
眼眶之中,點燃了兩點幽暗的、沒有任何光澤的黑色火焰!那火焰並非熱量,而是純粹的冰冷與空洞!
它們沒有攻擊,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黑洞洞的眼眶“凝視”著地窖內的活人,那無形的精神汙染瞬間暴漲了十倍!
“呃……”阿明猛地驚醒,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雙眼瞬間布滿血絲,眼神變得狂亂而充滿攻擊性,猛地抓起了身邊的刀!
“殺了……都要死……食物……”他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竟然朝著身邊最近的小刀撲去!
小刀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瘋狂意念侵蝕,下意識地舉起弩箭對準阿明,臉上掙紮與暴戾交織!
“醒來!”林琛一聲蘊含混沌道音的低喝,如同驚雷炸響在兩人腦海!
同時,他並指如劍,兩道凝練的五行之氣瞬間射出,沒入阿明和小刀眉心,強行驅散他們識海中的汙染!
兩人身體劇震,眼中瘋狂褪去,恢複清明,看著彼此刀劍相向的姿態,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是那些骨頭!”淩玥也反應過來,巨弩瞬間瞄準那幾具站起的白骨,臉色難看,“它們有古怪!”
然而,那幾具白骨依舊沒有攻擊,隻是靜靜地站著,眼眶中的黑火跳躍,那無形的精神汙染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襲來,更加凶猛!甚至開始演化出逼真的幻象!
阿明看到了死去的戰友在向他索命;小刀看到了無窮的財富和權力就在眼前卻被人搶奪;淩玥看到了希望壁壘化為火海;靈兒母親看到了怪物抓走了孩子……
就連林琛,也仿佛聽到了夏九璃冰冷的嘲諷、雲詩韻絕望的眼神、楚瑤消散的哭喊……
各種負麵情緒和幻象瘋狂衝擊著每個人的心神!地窖之內,瞬間化作了人心的煉獄!
離火雀尖鳴著噴吐火焰,但火焰穿透白骨,效果甚微,它們似乎並非實體,而是某種怨念和精神力量的聚合體!
物理攻擊無效!能量攻擊效果不佳!唯有堅守心神,或者……淨化源頭!
林琛眼中厲芒一閃,意識到不能再猶豫!這些“影傀”的力量源自那沉澱的絕望和人心之暗,必須徹底淨化!
他雙手結印,心口五行世界虛影再次浮現,雖然微小,卻散發出包容與衍化的道韻。
“混沌為釜,眾生念雜,燃爾虛妄,返本歸源——淨心炊煙!”
他並未動用強大的攻擊性力量,而是再次催動了炊煙領域,但這一次,炊煙不再是單純的守護,而是帶上了淨化與調和的意誌!灰白色的煙氣之中,閃爍著五色光華,如同溫柔的潮水,緩緩彌漫整個地窖,籠罩向那幾具白骨和所有被汙染的人。
炊煙所過之處,那些瘋狂的幻象和負麵情緒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迅速消融、褪去。阿明等人感覺頭腦一清,那股令人發狂的躁動被緩緩撫平。
那幾具白骨在接觸到淨化炊煙時,終於發出了反應!它們眼眶中的黑火劇烈搖曳,仿佛極其痛苦,周身散發出更加濃烈的黑氣抵抗著,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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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夠!”林琛能感覺到,炊煙能壓製、淨化表麵的汙染,卻難以觸及這些“影傀”最核心的那一點絕望與冰冷的本源!
就在他準備加大力度,動用五行相克之力時。
異變再生!
一直蜷縮在母親懷裡、似乎被嚇壞的靈兒,忽然抬起了頭。她那雙純淨的大眼睛,此刻竟然倒映出了那幾具白骨眼眶中的黑火,更倒映出了其中深藏的、無儘的黑暗與冰冷。
她沒有害怕,反而流露出一種深切的悲傷與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