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帶著岩石深處萬年不化的寒意與潮濕的黴腐氣息,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狹窄的裂縫通道蜿蜒向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凹凸不平的岩壁粗糙地刮擦著林琛破爛的衣袍和皮膚,留下道道血痕。腳下是濕滑的、布滿了未知粘液的斜坡,每一步都需萬分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墜入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
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岩壁上零星分布的、散發著幽藍色或慘綠色微光的奇異菌類。它們如同地獄的燈籠,投下搖曳不定、詭譎怪誕的光影,將通道映照得如同某種巨獸蠕動的腸道,更添幾分陰森可怖。
林琛緊咬著牙關,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冰冷潮濕的岩壁上,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的體內,那場突如其來的風暴遠未平息。
那口初步構建的“心灶”依舊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震顫,灶台虛影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崩塌。那縷蘊含歸墟真意的混沌之氣,如同被拴上了無形鎖鏈的狂龍,瘋狂地衝擊、掙紮,試圖掙脫他的束縛,響應著來自修道院核心深處那霸道而持續的“同源”吸力!每一次衝擊,都帶來臟腑移位、靈魂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浸透了早已襤褸的衣衫。
更讓他心驚的是,懷中屬於雲詩韻的那縷微弱雷光,以及楚瑤的殘魂光團,在這股源自他自身力量的狂暴躁動影響下,也變得極其不穩定,光芒急促閃爍,傳遞出痛苦與不安的波動。
他必須儘快壓製住這失控的力量!否則,不等追兵趕來,他自己就可能先一步被這反噬的力量撕碎,甚至波及到雲師姐和楚瑤最後的生機!
“大哥哥……你沒事吧?”琉璃緊緊跟在他身後,小手用力攙扶著他的一隻手臂,聲音充滿了擔憂。她雖然剛剛經曆蛻變,狀態比林琛好上許多,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林琛體內那股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狂暴而不穩定的氣息。
“沒……事……”林琛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他強迫自己集中幾乎要潰散的意誌,全力運轉《五味天書》中關於“定灶安神”的奧義,同時將剛剛領悟的、關於“混沌為灶,包容萬物”的道理融入其中,試圖重新掌控那口躁動的“心灶”。
這個過程,比之前任何一場戰鬥都要凶險,是在與自身的力量、與冥冥中的規則進行著無形的角力!
就在林琛與體內失控力量艱難抗衡,意識在劇痛與清明邊緣反複搖擺之際,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儘頭。
一片相對開闊的空間,出現在幽藍菌類的微光映照下。
這裡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段,被一條天然形成的石橋所連接。石橋下方,是深不見底、翻滾著濃鬱灰色霧氣的深淵,霧氣中隱約傳來無數細碎、混亂、充滿了痛苦與迷茫的囈語,仿佛有億萬亡魂在其中沉浮哀嚎,令人頭皮發麻。
而在石橋的另一端,連接著一個更加巨大的、如同蜂巢般的洞口。洞口邊緣,覆蓋著厚厚一層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苔蘚,散發出濃鬱的血腥與怨念氣息。洞口內部幽暗深邃,看不清具體情況,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惡與死寂感,卻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強烈!
“是……是‘往生回廊’的入口……”琉璃看著那暗紅色的洞口,小臉瞬間變得煞白,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嬤嬤們說過……那裡是……是懲戒叛徒和失敗祭品的地方……連接著聖骸庫最混亂、最危險的邊緣……進去的……沒有人能出來……”
往生回廊!懲戒叛徒與失敗祭品之地!
林琛的心猛地一沉。看來,這條裂縫並非生路,而是通往了苦痛修道院另一處更加恐怖的禁地!
後退?後麵是隨時可能追來的摩羅祭司等人,以及那恐怖的暗紅光柱。
前進?前方是號稱有進無出的“往生回廊”!
進退維穀!
然而,就在他猶豫的刹那,體內那躁動的“心灶”和混沌之氣,仿佛感應到了石橋對麵那“往生回廊”中傳來的、更加濃鬱精純的死寂與混亂本源,變得更加狂暴!那股掙脫的欲望幾乎要衝破他意誌的封鎖!
不好!不能再待在這裡!無論是回廊本身,還是他體內失控的力量引來的關注,都會讓他們瞬間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林琛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後退必死無疑,前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這“往生回廊”既然被稱為禁地,連修道院自己的人都不敢輕易踏入,或許裡麵就有擺脫那“標記”的契機,或者……其他未知的變數!
“跟緊我!”他低喝一聲,不再壓製體內所有的躁動,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導著那股狂暴的混沌歸墟之氣,如同駕馭著一匹瀕臨失控的烈馬,強行邁步踏上了那座橫跨深淵的古老石橋!
就在他雙腳踏上石橋的瞬間——
異變陡生!
石橋仿佛被激活,橋麵上那些模糊的、早已被歲月磨蝕的古老符文,驟然亮起了微弱的灰光!一股無形的、針對靈魂本源的拉扯力,從橋下的灰色霧氣深淵中傳來,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手,要將他拖入那無儘的痛苦囈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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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對麵那“往生回廊”的洞口,那層暗紅色的苔蘚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怨毒與死寂氣息,仿佛一張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的巨口!
前有狼,後有虎!
而林琛體內的混沌歸墟之氣,在這內外交困的刺激下,徹底爆發!
轟!
他周身猛地騰起一層薄薄的、卻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混沌色光焰!那光焰不再是內斂,而是帶著一種蠻橫的、掠奪一切的歸墟意味!橋麵符文亮起的灰光,在接觸到這混沌光焰的刹那,便如同冰雪遇陽般迅速黯淡、消融!橋下深淵傳來的靈魂拉扯力,也被這層光焰強行隔絕、甚至……反向吞噬了一絲!
他竟憑借著這初步失控的歸墟之力,暫時抵擋住了石橋的詭異和回廊入口的威懾!
但他也不好受!強行引導、半釋放這股力量,讓他本就瀕臨崩潰的身體雪上加霜,七竅之中再次滲出淡金色的血液,意識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隨時可能徹底沉淪。
“走!”他嘶啞著,拉著被眼前景象驚呆的琉璃,腳步踉蹌卻速度極快地衝過了石橋,一頭撞入了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往生回廊”入口!
就在他們身影沒入那片暗紅的刹那——
嗖!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