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穹頂之光永恒而溫和地灑落,將遺落峽灣映照得如同一個凝固在琥珀中的寧靜夢境。時間在這裡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唯有林琛體內那口混沌心灶中,歸墟薪火緩慢而堅定地燃燒,以及身旁琉璃胸膛那微弱卻持續的心跳,證明著生命仍在頑強地延續。
林琛盤膝坐在柔軟的發光的苔蘚上,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幾乎與周圍靈蘊融為一體的混沌光暈。經過不知時日的休養與汲取,他體內的傷勢已然穩定,破碎的經脈在心灶與歸墟薪火的淬煉下重塑,雖然距離完全恢複尚有距離,但至少恢複了三四成的實力,行動已無大礙。新生的混沌之氣在更加寬闊堅韌的經脈中流淌,帶著一種曆經毀滅後新生的、更加凝練純粹的質感。
然而,他的眉頭卻始終緊鎖著,目光凝重地落在身旁依舊昏迷的琉璃身上。
女孩的臉色不再如同最初那般慘白,甚至隱隱透出一絲屬於生機的紅潤,呼吸也平穩悠長,仿佛隻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但這一切的表象,都無法掩蓋她眉心處那一點如同墨跡浸染紙張般、頑固盤踞的灰敗——寂滅烙印。
林琛嘗試了各種方法。他以精純的混沌生機持續滋養琉璃的本源,幫助她自身那融合了聖女血脈與新生的力量壯大;他小心翼翼地引導歸墟薪火的力量,試圖以其吞噬特性,一絲絲地“刮除”那烙印的邊緣。但結果都收效甚微。
那寂滅烙印,如同擁有生命和極高的智慧,它並非死物,而是院主那道恐怖意念與法則的具象化。它極其狡猾地紮根於琉璃的靈魂最深處,與她的生命本源幾乎融為一體。強行衝擊,很可能還未驅散烙印,就先一步摧毀了琉璃脆弱的魂靈。而歸墟薪火的吞噬之力,在麵對這同等高層次、甚至更為精純的法則力量時,也顯得進展緩慢,如同水滴石穿,需要難以想象的時間積累。
更讓林琛感到棘手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往生香”殘留的封印之力,正在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雖然速度很慢,但確鑿無疑。一旦封印徹底失效,寂滅烙印全麵爆發,以琉璃現在的狀態,恐怕頃刻間就會香消玉殞。
時間,並不站在他們這一邊。
“必須……找到更有效的方法……”林琛低聲自語,混沌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焦灼。他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於這緩慢的消磨。
他將意念再次沉入心灶,凝視著那簇穩定燃燒的歸墟薪火。毀滅與創造,吞噬與新生……歸墟的真意,難道僅僅隻能用於破壞和緩慢的同化嗎?能否……將其用於更加精妙的“手術”?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剝離病灶,而不傷及健康的組織?
一個極其冒險、甚至可以說是異想天開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
這個念頭源於他對《五味天書》更深層次的理解,以及對歸墟之力本質的觸摸。灶君之道,在於調和與轉化。歸墟作為混沌的一麵,其力量是否也能被“調和”,被“引導”,用於更加精細的操作?
他想嘗試,以自身心灶為控製中樞,以歸墟薪火為核心,凝聚出一縷極其細微、極其精純、蘊含著高度“識彆”與“剝離”意誌的歸墟之力,如同最靈巧的探針,深入琉璃的魂海,嘗試去“解析”那寂滅烙印的結構,並尋找其與琉璃生命本源連接最薄弱的節點,進行精準的“切割”與“吞噬”。
這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懸崖邊漫步。稍有不慎,哪怕隻是一絲力量的失控,都可能對琉璃的靈魂造成不可逆的損傷,甚至可能引動烙印的提前爆發。
但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林琛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先是以更加溫和的混沌之氣,將琉璃的周身大穴與主要經脈護住,形成一個穩固的“外圍防線”。然後,他屏息凝神,將全部的心神、意誌,都投入到了對歸墟薪火的精細操控之中。
心灶之中,那簇薪火微微搖曳,光芒內斂。林琛以意念為引,如同抽絲剝繭般,從薪火的核心,小心翼翼地分離出了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千百倍、近乎無形的混沌色能量絲線。這縷絲線不再具有狂暴的吞噬性,而是被林琛賦予了“解析”、“識彆”與“精準剝離”的意誌屬性。
過程極其耗費心神,林琛的額頭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微微發白。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控製著這縷歸墟探針,如同最謹慎的醫者握著手術刀,緩緩地、輕柔地,探向了琉璃的眉心,探向了那寂滅烙印所在。
當探針的尖端觸及那灰敗烙印的瞬間——
嗡!
林琛渾身猛地一震!仿佛有億萬根冰冷的鋼針,順著探針與他的靈魂鏈接,狠狠刺入了他的識海!那是寂滅烙印自帶的反擊!充滿了凍結、湮滅、否定一切存在的恐怖意誌!
同時,昏迷中的琉璃也發出了極其痛苦的呻吟,身體微微痙攣起來,眉心那灰敗烙印驟然亮起一絲微光,似乎有被引動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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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琛心中大駭,幾乎要立刻撤回探針!但他強行壓下了這股衝動,緊守靈台,將那股冰冷刺骨的衝擊強行承受下來,歸墟探針依舊穩穩地停留在烙印邊緣,沒有深入,也沒有後退。
他在適應,在分析這股反擊力量的強度與特性。
幾個呼吸後,那冰冷的衝擊感稍微減弱了一些。林琛抓住機會,控製著探針,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如同蝸牛爬行般,沿著寂滅烙印的邊緣,進行最表層的“掃描”與“解析”。
他的“視野”仿佛被拉入了一個微觀的、由灰敗色法則符文構成的、複雜到令人頭暈目眩的立體結構之中。無數細小的、代表著“終結”、“死寂”、“痛苦”意義的符文,以一種極其玄奧的方式組合在一起,構成了這個烙印的主體。而在這些符文與琉璃自身淡金色的、代表著生命與聖女血脈的本源光暈之間,存在著無數細微的、如同根須般的連接點。
這些連接點,就是關鍵!
林琛精神一振,集中全部注意力,尋找著那些看起來相對纖細、相對不那麼“活躍”的連接點。
找到了!
在烙印結構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幾條連接絲線顯得格外黯淡,似乎是因為之前“往生香”紅芒的壓製,以及琉璃自身新生力量的抵抗,而處於一種半休眠的狀態。
就是這裡!
林琛眼中精光一閃,控製著那縷歸墟探針,將所有的力量凝聚於針尖一點,帶著無比精準的操控與剝離的意誌,如同最細微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向了其中一條最纖細的灰敗連接絲線!
嗤——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源自靈魂層麵的、如同琴弦斷裂般的聲響!
那條灰敗的連接絲線,應聲而斷!
在斷裂的瞬間,一股精純卻充滿死寂意味的能量,從斷裂處逸散出來!而琉璃那部分被解放出來的淡金色生命本源,仿佛久旱逢甘霖,瞬間明亮、活躍了一絲!
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