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裡斯被亞瑟眼中那股近乎瘋狂的火焰和話語中沉重的指控震得一時失語。
那份被刻意壓抑的負罪感,此刻如同臟水一般從心底湧出。
是的,那個方塊……是他按進去的……是他那該死的強迫症……這個念頭如同夢魘,一直纏繞著他。
但此刻,對家人的擔憂壓倒了一切,甚至壓倒了這份負罪感。
亞瑟的指責像一把鹽,狠狠撒在他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上。
“責任?!”庫裡斯猛地掙開亞瑟的手,同樣被激怒了,連日來的恐懼、失去家園的悲痛、對家人的擔憂、還有這份被戳破的愧疚,混合成一股失控的怒火,衝口而出:
“對!是我的錯!是我按了那該死的方塊!我認了!可那又怎麼樣?!現在回去就能改變什麼嗎?!就能讓那東西消失嗎?!就能讓亞妮……”
他猛地刹住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怒火和恐懼讓他無法停止。
“……亞瑟!你清醒一點!那東西根本沒辦法阻止!核彈都炸不死它!幾把破劍與盔甲又有什麼用?!那是什麼能創世的神器嗎?啊?!”
他喘著粗氣,指著亞瑟,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你愛去送死你就去!你沒有家人可以不在乎生死!
可我有!我還有父母!還有妹妹!我不能像你一樣,什麼都不管不顧!我不能……我不能到死也見不到他們最後一麵!”
最後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絕望的悲愴,在空曠的廢墟上空回蕩。
亞瑟:“……”
亞瑟抓著庫裡斯衣領的手,在聽到“你沒有家人”這幾個字時,猛地僵硬了。
那根名為“家人”的刺,被庫裡斯親手狠狠地再次捅進了他心臟最深處,並且殘忍地攪動。
他眼中的火焰瞬間熄滅,隻剩下死寂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背叛、被徹底否定的空洞。
那個一直蹲在旁邊看戲的陌生男人,此時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地嘀咕了一句:“嘖,家人?麻的東西。還好我生來就是個孤兒。”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紅色彈窗。
新的任務坐標已經刷新。
他不再理會眼前這場充滿絕望和無力感的爭吵,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行了,你們繼續。”他丟下這句毫無意義的話,轉身,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幾個起落就消失在斷壁殘垣的縫隙中,速度快得驚人,仿佛從未出現過。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凋零風暴吞噬物質發出的低沉嗡鳴,如同為這場決裂奏響的背景哀樂。
亞瑟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抓著庫裡斯衣領的手。
他臉上的憤怒、偏執、甚至痛苦,都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如死水般的平靜。
他不再看庫裡斯,目光空洞地投向橡木小屋的方向,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那片已成焦土的廢墟。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留下這三個字,亞瑟緩緩地撒手,僵硬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