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呆呆地看著那逐漸遠去給人類帶來絕對毀滅的陰影。
劫後餘生的慶幸嗎?
不,那感覺早已被無邊無際的冰冷和虛無所取代。
他活下來了,像一隻僥幸逃過車輪的蟲子。
但他失去了亞妮,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朋友庫裡斯,失去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還背負上了一條陌生的人命。
他緩緩地從藏身處爬了出來,想為自己失去的人埋葬,但卻站在一片死寂,被雙重毀滅洗禮過的焦土上。
風吹過,卷起黑色的灰燼,如同下著一場永不停歇的葬禮之雪。
他身上的便服破爛不堪,臉上身上布滿了汙垢和細小的傷口。
亞瑟抬頭望著凋零風暴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沒有任何神采,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後的麻木。
庫裡斯的話在腦海中回蕩,此刻顯得無比嘲弄,背對著什麼都沒有了的廢墟。
亞瑟沒有再看它們一眼。
他像一具失去了指令的機械,拖著沉重的腳步,漫無目的地朝著與凋零風暴移動方向相反的地方,一步,一步,蹣跚地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他知道了,自己怎麼也不可能戰勝那怪物,他隻是……不想死在這裡。
至少,現在還不想。
那架在幽藍火焰中化為飛灰的偵察機,那個素未謀麵卻因他而死的聲音,像一根無形的刺,紮在他麻木的神經深處,帶來一絲微弱卻持續的痛楚,提醒著他——他還需要活著。
廢墟之上,隻留下一個孤獨、渺小、被絕望徹底浸透的背影,漸漸融入這片被神隻遺棄的、死寂的焦土。
凋零風暴的陰影已經遠去,但它留下的冰冷和虛無,卻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
寒風卷著灰燼,在死寂的廢墟上打著旋兒,發出哀嗚。
亞瑟蜷縮在一堵半塌的承重牆形成的夾角裡,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著,如同秋風中的最後一片枯葉。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抓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一縷縷失去光澤的、觸目驚心的白發,被他無意識地揪下,散落在沾滿汙垢的膝頭和冰冷的廢渣上。
那些銀絲,在廢墟黯淡的光線下,幾乎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蒼白圓環。
“喂,那邊那個!還活著嗎?”
一個粗糲的聲音,如同砂石摩擦,突兀地刺破了這片死寂。
聲音裡帶著一絲審視。
亞瑟的哽咽猛地一滯,他極其緩慢地轉動僵硬的脖頸。
眼角的餘光裡,首先映入的是一雙沾滿泥濘但十分厚重的軍靴。
目光艱難地上移,是兩條裹在耐磨帆布褲裡、肌肉虯結得如同老樹根般的小腿。
那腿的粗壯程度,幾乎超過了亞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