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樓特有的福爾馬林氣味鑽入鼻腔時，葉徽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他迅速閃進更衣室，隨手抓起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又摸到一副口罩和手術帽。鏡中的自己隻露出一雙眼睛，與走廊裡來來往往的醫學生沒什麼兩樣。
"同學，你是新來的交換生嗎？"一個戴圓框眼鏡的女生抱著解剖圖譜站在門口，"王教授讓我們去三樓第三解剖室集合。"
葉徽含糊地應了一聲，低頭跟在她身後。粉絲們應該想不到，剛剛在文學院引發騷動的明星此刻正混在醫學院的人流中。他暗自慶幸前世跟著家庭醫生學過些基礎醫術，至少不會露怯。
三樓解剖室已經聚集了二十多名學生。不鏽鋼解剖台上躺著具老年男性標本，灰白的皮膚上留著y形縫合痕跡。葉徽站在人群最後，忽然注意到標本右手腕內側有處不自然的淤青——這絕非解剖造成，而是生前傷。
"今天我們重點研究心臟傳導係統。"主講的王教授敲了敲投影幕布，"哪位同學能指出房室束的位置？"
教室裡一片寂靜。葉徽看見前排幾個學生偷偷翻看筆記，而剛才帶路的圓眼鏡女生已經臉色發白。
"右心室的室間隔膜部下方，長約12厘米。"葉徽下意識回答，聲音在口罩後顯得有些悶。
王教授驚訝地看向這個陌生學生："非常準確。你是哪個班的？"
"臨醫八班。"葉徽隨口編了個學號，卻在教授眼中看到懷疑。他急忙補充："房室束又稱希氏束，若發生病變會導致pr間期延長。"
這番專業表述讓教授眉頭舒展。葉徽鬆了口氣，前世陪母親看病時背下的醫學術語居然派上用場。但下一秒，他的視線被標本胸腔內的某個異常吸引——心臟左冠狀動脈前降支處有處明顯的脂紋斑塊。
"這位同學，不如你來給大家演示分離步驟？"王教授突然遞來解剖刀。
解剖室裡響起幾聲輕笑。葉徽知道這是試探，但此刻退縮反而可疑。他接過器械，手指觸到冰冷的金屬時，忽然想起十歲那年看家中老大夫處理鹿茸的場景。
刀刃精準地劃開心包膜。葉徽的動作不像醫學生那般謹慎遲疑，反而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當他用鑷子輕輕挑起一段神經束時，連教授都忍不住湊近觀察。
"等等，你剛才跳過了分離膈神經的步驟。"一個高個子男生突然質疑。
葉徽頭也不抬："標本的膈神經有變異，從鎖骨下動脈後方繞行。"他用鑷子尖輕輕撥開組織，果然露出異常的神經走向。"這種情況在清代《醫林改錯》裡就有記載，多見於瘦長體型者。"
解剖室鴉雀無聲。投影儀的光束裡，塵埃在葉徽修長的手指周圍飛舞，那些精細的動作仿佛不是在解剖屍體，而是在修複某種珍貴文物。
"你究竟是誰？"王教授摘下眼鏡擦了擦，"臨醫八班根本沒有——"
尖銳的火警鈴聲突然響徹大樓。學生們騷動起來，葉徽趁機退到窗邊。樓下廣場聚集著上百名舉著應援牌的女生，保安正在維持秩序。他苦笑，沒想到躲到這裡還是被粉絲發現了。
"是從文學院那邊追過來的。"圓眼鏡女生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鏡片後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你是葉徽對不對？《南方雨巷》的預告片昨天發布了。"
葉徽正要否認，卻聽見解剖台邊傳來驚呼。那個高個子男生暈倒了，後腦勺重重磕在瓷磚地上。人群慌亂散開，有人喊著要叫救護車。
"彆動他！"葉徽一個箭步衝過去，手指迅速搭上男生頸部。脈搏快而弱，瞳孔輕微放大。"是血管迷走神經性暈厥。"他扯開男生領口，對趕來的教授說："需要抬高下肢，有沒有冰袋？"
圓眼鏡女生遞來裝標本的冰盒。葉徽將冰塊裹在紗布裡，敷在男生額頭，同時按壓他人中穴。不到一分鐘，男生眼皮開始顫動。
"你..."蘇醒的男生驚恐地看著葉徽還沾著解剖液的手套。
"你早飯沒吃吧？"葉徽幫他坐起來，"低血糖加上視覺刺激導致的。"說著從口袋裡摸出塊參片，"含著，彆咽下去。"
王教授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幕："葉同學，雖然你不是醫學院的，但下周有個神經解剖學研討會..."
火警鈴聲停了。樓下傳來粉絲們失望的歎息聲，看來保安成功攔住了她們。葉徽脫掉沾血的手套，突然發現標本右手腕的淤青處有個奇怪的針眼——不是醫療注射的規整圓孔，而是呈撕裂狀。
"教授，這位捐贈者生前是不是..."他斟酌著用詞，"經曆過非正規醫療操作？"
整個解剖室突然安靜得可怕。王教授臉色變了："你怎麼知道？這是去年轟動一時的非法器官移植案供體。"
葉徽心跳加速。原主的記憶碎片突然閃回——某個昏暗的酒店房間，雲姐拿著針管說"這個能讓你更興奮"，而蘇芳在笑...
"葉同學？"教授疑惑地呼喚將他拉回現實。
"隻是猜測。"葉徽指了指標本肝臟上的縫合痕跡，"這個切除角度太業餘了。"
離開解剖樓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圓眼鏡女生追出來塞給他一張紙條："我是醫學院學生會宣傳部的，下次中醫講座能不能..."
葉徽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匆匆離去。他需要儘快回到宿舍，那些突然閃回的可怕記憶必須用藥物控製。轉過小路時，他撞見三個蹲守的女生正翻看解剖學教材，顯然是在做功課準備長期蹲點。
"同學，"葉徽壓低聲音指著解剖樓，"你們要找的葉徽剛被送去校醫院了，聽說是在解剖課暈血。"
女生們尖叫著跑開。葉徽歎了口氣，看來明天得換個藏身之處。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參片，忽然想起標本手腕上那個針孔——和原主記憶裡雲姐用的針頭一模一樣。
夜色漸濃。葉徽站在宿舍樓下，看見自己窗台的花盆被人動過。他眯起眼睛，轉身朝圖書館走去。今晚，他需要查清楚那個非法器官移植案的詳情。
而解剖室裡，王教授正對著標本手腕拍照。鏡頭焦點處，有個與葉徽頸後胎記形狀相同的梅花狀針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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