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徽在表格上寫下:《養氣錄》手稿,學術研究。手指在落款日期處微微發抖——民國十六年冬,正是他前世開始撰寫那部醫書的時間。
管理員帶他穿過幾排高大的金屬書架,來到一間恒溫恒濕的小閱覽室。房間中央隻有一張寬大的橡木桌和一把扶手椅,四壁都是真空玻璃製成的保險櫃,裡麵陳列著各種古籍善本。
"在這裡等著。"她說完便離開了。
葉徽在椅子上坐下,發現桌麵刻滿了曆代學生的塗鴉。其中一個角落裡刻著一個小小的銀杏葉圖案,讓他心頭一震。還沒等他仔細查看,管理員就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個藍布函套。
"隻有前三十頁保存完好,後麵的內容殘缺嚴重。"她將函套放在桌上,又遞給他一雙白手套,"嚴禁拍照,嚴禁觸碰墨水,閱讀時間限一小時。"
等管理員關門離開,葉徽才深吸一口氣,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函套。藍布封皮的線裝書露了出來,扉頁上用俊秀的小楷寫著:
"癸亥年冬,氣滯肺腑,夜不能寐。錄家傳養氣法以遺後人。明修手記。"
——這是他前世的筆跡。絕對沒錯。
翻開內頁,熟悉的藥方和穴位圖一一呈現,甚至連他習慣在頁腳畫的小小梅花標記都分毫不差。但當他翻到第二十八頁時,手指突然僵住了。
這一頁本該記載葉家秘傳的"逆呼吸法",現在卻隻剩下一半殘頁,切口整齊得像被利刃裁過。更奇怪的是,殘頁邊緣有焦痕,似乎有人試圖燒毀它卻中途作罷。
"為什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殘缺的頁腳。就在這時,他注意到書脊處露出一角薄如蟬翼的紙張。輕輕抽出來後,發現是一張對折的便箋,上麵用褪色的墨水寫著:
"見字如晤。若後世有人得見此書,必是我葉氏血脈。逆呼吸法藏於鐘樓第十二塊磚下,慎之慎之。"
落款日期是民國十七年三月——按照老校工的說法,這正是葉明修去世前一個月。
葉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分明是一封跨越時空的密信,是"另一個自己"留下的訊息。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便箋背麵還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一個圓圈裡套著五芒星,正是前世葉家老宅地下密室的標記。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這次是蘇芳發來的短信:
"《南方雨巷》入圍金薔薇獎,明天下午三點,公司派車接你。彆想躲。"
他合上手稿,突然注意到桌麵上那個銀杏葉刻痕旁邊,還有一行幾乎被磨平的小字:"真相在梅樹下"。
窗外,暮色已經降臨。葉徽看了看表,距離和蘇芳見麵隻剩一個半小時了。他迅速將便箋藏進袖口,把手稿恢複原狀。當管理員回來取書時,他狀似隨意地問:
"請問文學院的鐘樓現在還能進去嗎?"
"早就封閉了,"管理員頭也不抬地回答,"說是年久失修,其實是因為......"她突然住了口,"你問這個乾什麼?"
葉徽笑了笑:"電影取景需要。"
這個借口顯然很有效。管理員放鬆了表情:"鐘樓從二十年前就不對外開放了。有傳言說半夜能聽到琴聲,都是無稽之談。"她將手稿鎖回保險櫃,"時間到了,請離開吧。"
走出圖書館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校園裡的路燈次第亮起,為古老的建築鍍上一層柔光。葉徽站在台階上,望著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鐘樓尖頂,做了一個決定。
他掏出手機,給蘇芳發了條短信:
"今晚有事,改天再約。"
然後將手機調成飛行模式,轉身朝文學院後麵的老梅園走去。夜風拂過他的臉頰,帶著初夏特有的溫熱。在這一刻,什麼電影獎項、明星光環都被他拋在腦後。唯一重要的是那個可能改變一切的發現——另一個"葉徽"留下的秘密。
梅園的鐵門虛掩著,仿佛在等待他的到來。葉徽輕輕推開門,三百年的古梅在月光下舒展著枝乾,樹下散落著細碎的花瓣。他蹲下身,手指插入潮濕的泥土,在盤錯的樹根間摸索。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扒開泥土,一個生鏽的鐵盒露了出來。盒蓋上刻著那個熟悉的符號:圓圈裡的五芒星。
葉徽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膛。就在他準備打開鐵盒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迅速將鐵盒塞進外套,閃身躲到梅樹後。
兩個拿著手電筒的保安晃來晃去。
"剛才明明看到有人進來......"
"肯定是那些追星的學生,天天蹲守那個演電影的......"
等腳步聲遠去,葉徽才從藏身處出來。鐵盒在他懷中沉甸甸的,仿佛裝著跨越百年的秘密。他抬頭看了眼月色,決定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打開它。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從肺部炸開。他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借著月光,他看到掌心的血跡——鮮紅得刺目。
這具身體的原主被摧殘的腎臟還沒完全恢複,現在肺部又出現異常。葉徽苦笑著用袖子擦去血跡,想起老校工的話:"二十五歲就病故了,說是肺病。"
命運的齒輪,似乎正在以可怕的方式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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