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朦朧的網,籠罩著整座城市。葉徽坐在書桌前,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疏離的眼睛此刻正凝視著屏幕上剛剛刷新出來的數字——.47。
這是《南方雨巷》的全部片酬,稅後。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節奏緩慢而規律。這個數字在娛樂圈裡或許不值一提,但對於曾經那個被當作玩物、幾乎廢掉的"葉徽"來說,卻像是一個荒誕的諷刺。
記憶裡,原主曾經為了五萬塊的"零花錢",跪在林雲的高跟鞋前學狗叫;為了一個三流網劇的男三號,被蘇芳灌得胃出血送進醫院。而現在,這部讓他意外走紅的文藝片,片酬居然有七位數。
"嗬。"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從喉間溢出。葉徽拿起桌上的鋼筆,這支萬寶龍傳承係列是他用第一筆代言費買的,筆尖劃過紙張的觸感讓他想起前世書房裡的那支狼毫。
古籍修複基金會的對公賬戶號碼被他寫得力透紙背。
轉賬確認的頁麵彈出時,他的手指懸在鼠標上方停頓了三秒。這三秒裡,他想起很多事——想起醫院醒來時身體的劇痛,想起蘇芳把支票拍在他臉上時指甲上的碎鑽,想起林雲說"十萬塊夠你這種貨色治半年"。
點擊。
"叮"的一聲輕響,三百七十二萬從他的賬戶消失,變成基金會賬目上的一行數字。
手機幾乎是立刻震動起來。
"葉先生..."工作室的財務總監周雯聲音發緊,"財務係統提示有一筆大額轉出,您...操作失誤了嗎?"
"沒有。"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可是這筆錢是《雨巷》的全部片酬,後續宣傳期可能還有..."
"周總監。"葉徽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以後我的片酬,扣除工作室基本運營費用後,全部捐給這個基金會。合同裡加上這條。"
長達十秒的沉默後,周雯深吸一口氣:"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嗯。"
"業內會有人說您作秀。"
"隨他們。"
"稅務方麵..."
"合法合規。"
又是一陣沉默。最終周雯歎了口氣:"好,我明天就修改合同模板。不過葉先生..."她頓了頓,"您真的不考慮留一些?哪怕..."
"不必。"
掛斷電話後,葉徽走到落地窗前。雨已經小了,玻璃上凝結的水珠將窗外的霓虹扭曲成斑斕的色塊。他伸手在霧氣蒙蒙的玻璃上寫下一個"葉"字,又看著它慢慢模糊消失。
前世葉家的賬房先生每個月都會捧著厚厚的賬本來書房找他簽字,那些數字後麵跟著的"兩"字,隨便一個零頭都夠普通百姓吃一輩子。而現在這三百多萬...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許清的視頻通話請求。
屏幕上的許清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滴著水,背景是酒店房間。她眯著眼打量葉徽:"我剛聽周雯說了,你瘋了嗎?"
葉徽把手機支在書架上,繼續整理桌上的古籍:"怎麼?"
"你知道多少人在背後笑你傻嗎?"許清抓過毛巾胡亂擦著頭發,"王導那部新戲的男二號,為了加十萬片酬能跟製片人睡三次!"
葉徽的手指在一本《本草綱目》上頓了頓:"所以?"
"所以你他媽把三百多萬當廢紙扔?"許清突然湊近鏡頭,濕漉漉的眼睛瞪得很大,"你知道這些錢能買什麼嗎?能買市中心一套公寓!能買二十塊勞力士!能..."
"能買你閉嘴嗎?"葉徽淡淡地打斷她。
許清愣了兩秒,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角都泛出淚花:"葉徽啊葉徽,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從民國穿越來的老古董。"
葉徽垂下眼睛沒接話。
"算了,隨你吧。"許清突然正色,"不過有件事你得知道——你這一捐,圈裡至少一半人會恨你。"
"恨我什麼?"
"恨你抬高了行業道德底線啊。"許清歪著頭,"以後那些哭著喊著"為藝術犧牲"卻暗地裡偷稅漏稅的,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葉徽終於露出一絲真實的笑意:"那挺好。"
掛斷視頻後,房間重歸寂靜。葉徽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晚上七點四十。他換了身灰色亞麻襯衫,戴上黑色口罩和鴨舌帽,拿起玄關處的那把黑傘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