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醫學院的燈光在午夜顯得格外冷白。
葉徽獨自站在解剖實驗室中央,指尖撫過那具青銅針灸銅人的表麵。銅人高約六尺,通體泛著幽暗的青光,曆經四百餘年歲月,穴位標記依然清晰如新。這是他三個月前在琉璃廠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發現的,店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見他第一眼就說:"這東西在等你。"
銅人的麵部雕刻得極為精細,雙目微闔,嘴角似笑非笑,仿佛在沉睡中仍窺視著世間百態。葉徽的拇指按在銅人胸口的膻中穴上,忽然感到一陣細微的刺痛——不是來自銅人,而是源自他自己體內。
"果然有古怪……"
他解開襯衫最上方的三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那道淡紅色的細痕。這痕跡自重生之日便存在於這具身體上,形如朱砂筆畫出的符文,不痛不癢,卻也無法消除。
銅人右手微微抬起,食指伸出,正好對準葉徽胸口的印記。當兩者距離縮短到一寸時,實驗室的日光燈突然閃爍起來,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葉徽猛地後退一步。
燈光恢複正常,銅人依舊靜立如初,仿佛剛才的異象隻是幻覺。但桌麵上那本攤開的《黃帝內經》卻無風自動,翻到了"靈樞·九宮八風"篇。
門外傳來腳步聲。
葉徽迅速合攏衣領,轉身時臉上已恢複平靜。推門而入的是醫學院的陳教授,白發微亂,眼鏡後的目光銳利如鷹。老人手裡拿著一疊文件,白大褂上沾著些許福爾馬林的氣味。
"這麼晚還在研究?"陳教授掃了眼桌上的銅人,"這就是你上周在例會上提到的明代銅人?"
"天聖五年仿品,但做工比官方記載的精細許多。"葉徽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了銅人腹部一個特殊的凹痕。
陳教授走近,枯瘦的手指撫過銅人頭頂的百會穴:"膻中、氣海、關元三穴的深度比標準銅人深半分,足三裡卻淺了一厘……這不合規製。"
葉徽心頭微震。這位七十歲的老教授隻是隨手一摸,就發現了連他都花了三天才察覺的異常。
"下周三的《中醫解剖學》公開課,"陳教授突然將一份批文拍在桌上,"帶著它來做演示。"
待老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葉徽才重新審視銅人。他從檀木盒中取出七根銀針,在冷光下泛著幽幽寒芒。
第一針刺入銅人右手的合穀穴。
針尖觸及青銅的瞬間,本該堅硬的金屬卻傳來奇特的阻滯感,仿佛刺入真實的肌理。更詭異的是,當葉徽運針旋轉時,自己右手的相同位置竟也泛起酸脹——這感覺與前世祖父為他針灸時一模一樣。
"經絡相通?"
葉徽眸色漸深,第二針直取銅人足底的湧泉穴。這次針剛入三分,他雙腳突然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一股暖流自腳底湧上,在體內循環一周天後,最終彙聚在丹田處。久違的力量感充斥全身,比任何補藥都來得強烈。
銅人的秘密,遠比他想象的複雜。
二
淩晨三點,葉徽將銅人運回公寓。
書房裡,月光透過紗簾在銅人表麵投下斑駁光影。葉徽翻開那本從家族帶出的《葉氏醫案》,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許多古怪病例。其中一頁被反複摩挲過,邊緣已經起毛:
"嘉靖三十二年,金陵葉氏收治一銅人,能引氣通脈,活死人而肉白骨……"
後麵的文字被血跡汙染,模糊不清。
葉徽突然想起什麼,從書櫃暗格取出一隻錦囊。這是他重生時口袋裡唯一的外來物,裡麵裝著三樣東西:半塊玉佩、一張民國時期的藥方,以及一片青銅殘片。
當他把殘片貼近銅人左肩時,兩者紋理竟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