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祠堂的青瓦簷角滴落,在石階上敲出細密的聲響。葉徽撐著一把素黑的油紙傘,站在斑駁的木門前,抬頭望著門楣上已經褪色的匾額——"葉氏宗祠"。
這座祠堂藏在南方大學後山的老城區裡,幾乎被現代都市遺忘。若不是他在圖書館的舊地方誌中偶然翻到一張民國時期的地圖,根本不會發現這裡還留存著一座與他前世家族同姓的祠堂。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灰塵在光線中浮動。祠堂內昏暗潮濕,香案上的燭台早已鏽蝕,牌位東倒西歪,顯然多年無人祭掃。葉徽緩步走入,指尖撫過積灰的供桌,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熟悉感。
"這裡……和江南葉家的祠堂布局幾乎一樣。"
他低聲自語,目光落在正中央最大的那塊牌位上。不同於其他牌位的木質腐朽,這一塊竟是用上好的紫檀雕刻,雖經歲月侵蝕,卻仍能看清上麵鎏金的字跡——
"葉氏第十七世孫,葉明遠之位。"
葉徽的手指猛地一頓。
葉明遠——這是他前世的三叔公,在家族中掌管藥材生意,也是教他醫術的啟蒙之人。
"怎麼可能……"
他迅速掃視其他牌位,很快在角落裡找到更多熟悉的名字:葉文瀾大伯)、葉靜姝姑母)……甚至在最下方,他看到了一塊新得突兀的牌位——"葉徽"。
那是他自己的名字。
心跳陡然加快,葉徽一把抓起那塊牌位,翻到背麵,發現一行小字:
"民國廿四年,歿於肺疾,年廿五。"
——與他前世的死亡時間完全吻合。
"這不是巧合……"
他放下牌位,轉向祠堂側室的藏書架。那裡堆滿了泛黃的族譜和賬冊,大多已經被蟲蛀得殘缺不全。他快速翻檢,終於在最後一排找到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冊子,封麵上寫著《葉氏分支錄·南遷卷》。
翻開第一頁,一段文字躍入眼簾:
"民國十二年,戰亂頻仍,葉氏主脈留守江南,次房葉明遠攜族中醫書、秘方南遷,隱於嶺南……"
葉徽瞳孔微縮。
——這是他家族的旁支!當年戰亂,三叔公確實曾帶一部分族人南下避難,但後來失去聯係,主家一直以為他們遭遇不測。沒想到,他們竟在此地紮根,甚至留下了祠堂和族譜!
他繼續往後翻,手指忽然停在一頁記載上:
"民國廿五年,葉明遠臨終前囑托,若後世子孫有通曉"回陽針法"者,當授以《青囊補遺》,此乃葉氏不傳之秘……"
回陽針法——這正是葉徽前世所學的家傳秘術之一,專治臟腑衰竭之症!
他呼吸微促,迅速掃視祠堂,目光最終落在香案下方的青石地板上。那裡有一塊方磚的縫隙格外整齊,像是經常被移動。
蹲下身,他用力掀開那塊磚——
下方竟藏著一隻生鏽的鐵盒。
盒蓋已經鏽死,葉徽用隨身攜帶的銀針撬開,裡麵靜靜躺著一本薄薄的絹冊,封麵三個褪色的字跡如驚雷般撞進他的視線:
《青囊補遺》。
——這正是葉家失傳已久的醫典!據說其中記載的方子能起死回生,但早在祖父那一代就已遺失。
葉徽的手指微微發顫,正要翻開,祠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誰在那裡?!"
一道手電光刺破昏暗,葉徽迅速將絹冊塞入懷中,轉身看去——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站在門口,滿臉警惕。看衣著像是附近的守廟人。
"祠堂不對外開放,你怎麼進來的?"老人聲音沙啞。
葉徽神色恢複平靜,微微拱手:"晚輩姓葉,偶然得知此處有葉氏祠堂,特來祭拜先祖。"
老人眯起眼,上下打量他,忽然道:"你剛才……是不是動了香案下的東西?"
葉徽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整理了一下倒下的牌位。"
老人沉默片刻,突然歎了口氣:"幾十年了,終於有葉家的人回來……"
他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鑰匙,遞給葉徽:"你既然找到了《青囊補遺》,就是明遠公等的人。後院還有口箱子,你自己去看吧。"
葉徽一怔,接過鑰匙:"您知道這本書?"
老人搖搖頭,轉身走向雨中:"我祖父是葉家的藥童,臨終前隻說,將來若有人來取這本書,就把鑰匙給他……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中。
葉徽握緊鑰匙,快步走向後院。在一間堆滿雜物的偏房裡,他找到了那隻樟木箱。
箱子裡,整齊碼放著十幾本手劄、一套針灸用的金針,以及——
一張民國時期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葉明遠站在藥鋪門前,身旁是一個穿西裝的俊朗青年。
葉徽的指尖撫過那個青年的臉。
那是前世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