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拐進胡同口時,四合院的門燈已經亮起。穿白大褂的醫護撐著黑傘跑過來,雨滴在傘麵上敲打出密集的鼓點。老陳剛要說話,葉徽按住他肩膀:"彆說遇襲的事,就說是路上救的傷員。"
雨更大了。葉徽站在廊下看醫護人員搬運傷者,水珠順著他的發梢滴在青石板上。傷者被抬過身邊時,他注意到那人左手小指缺失——和三年前某位破產製片人的特征一模一樣。那個製片人曾經在酒桌上揚言要讓他"在圈裡混不下去",後來卻神秘失蹤了。
"葉先生!"穿藏青色中山裝的老管家匆匆迎來,手裡的油紙傘被風吹得搖晃,"首長在書房等您,說是關於柏林電影節的事。"
葉徽點頭,從內袋摸出煙盒大小的紫檀木盒。盒蓋上雕刻著精細的鬆鶴紋樣,這是他用《南方雨巷》的第一個片酬,請故宮修複師特彆製作的。打開時裡麵整齊排列著十二顆蜜丸,他吞下兩顆,閉眼感受藥力在胸腔化開的暖意。這配方來自葉家祖傳的《濟世良方》,前世沒能救他的命,今生卻成了保命的依仗。
睜開眼時,恰好看見屋簷下垂落的雨簾後,一雙熟悉的杏眼似曾相識,人這輩子總有你想不起的人,抱著胳膊靠在朱漆圓柱旁,白大褂口袋裡露出聽診器的銀光。雨水濺濕了她的布鞋,但她一動不動。
"你右肩肌肉拉傷,左肋第三根骨裂,還有輕度腦震蕩。"她聲音比雨還冷,"不去醫院是想等死?"
葉徽笑了,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滑落:"這麼漂亮的醫生要給我看診?我記得這裡是外科,不是中醫。"
"我是心胸外科,不是獸醫。"女醫生轉身走向廂房,馬尾辮甩出的水珠落在葉徽手背。
老管家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染血的襯衫袖口。葉徽搖搖頭,跟著走進東廂房。急救箱擺在紅木茶幾上,旁邊是首長常用的那套紫砂茶具。他脫下西裝外套,發現右肩已經淤青一片。繃帶纏到第三圈時,書房的門開了。
"小葉啊,"首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這傷不像是車禍救人弄的吧?"
葉徽係好最後一截繃帶,轉身時已經換上平靜的表情:"路上遇到點小麻煩,已經處理好了。"
首長走近,手指輕輕按在他右肩的淤青上。老人手上的老繭摩擦著繃帶,發出沙沙的響聲:"三根銀針紮爆輪胎?你這手功夫,不像是在電影學院學的。"
葉徽瞳孔微縮。他們離開現場不到十分鐘,首長竟然已經知道了細節。
"年輕時學過一點針灸。"他輕描淡寫地說,同時注意到首長書桌上攤開的地圖——正是上次那副藏著軍事機密的金絲楠木棋盤暗格裡的那張。
首長笑了笑,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牛皮紙袋:"看看這個。"
葉徽打開紙袋,裡麵是兩張照片。第一張是今天那輛大眾車的登記信息,車主是個空殼公司;第二張讓他呼吸一滯——雲姐的助理站在那家空殼公司門口,手裡拿著一個熟悉的黑色手提箱。那個箱子他太熟悉了,裡麵通常裝著"封口費"。
"柏林電影節的提名,動了某些人的奶酪啊。"首長點燃煙鬥,藍灰色的煙霧在雨聲中繚繞,"你知道《南方雨巷》原定的男主角是誰嗎?"
葉徽搖頭。他隻知道當初選角時競爭激烈,但具體細節芳姐從未提起。
"林雲的外甥。"首長吐出個煙圈,"那孩子現在正在戒毒所。"
雨點敲打在窗欞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門。葉徽忽然明白為什麼雲姐這一個月來異常安靜,原來是在等這個機會。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紫檀木盒,裡麵剩下的十顆蜜丸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您為什麼要幫我?"葉徽直視老人的眼睛。
首長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本草綱目》,翻開夾著書簽的那頁。泛黃的紙頁上畫著一株草藥插圖,旁邊批注著蠅頭小楷:葉氏秘傳。
"三十年前在雲南前線,"首長的手指撫過那行小字,"有個軍醫用這個配方救了我們整個連隊。他姓葉,和你長得有七分像。"
葉徽的心臟猛地一跳。前世他的三叔葉明誠,正是抗戰時期失蹤在雲南。書頁上的筆跡,分明是......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書房角落裡的那幅山水畫。葉徽這才注意到,畫中的孤舟蓑笠翁,腰間掛著一枚和他一模一樣的紫檀木針盒。
雨聲漸急,仿佛要洗淨世間所有秘密。葉徽係好西裝扣子,踏入雨幕時回頭看了一眼。首長站在窗前,身影被雨水模糊成一道灰色的剪影,唯有煙鬥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滅,像是某種無言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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