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滲入藥房的每個角落。葉徽點燃一支艾條插在銅爐中,青煙筆直上升時,他確認今日東南風——適合炮製那批新到的雪蓮。手指撫過紫檀藥櫃上陰刻的百草紋,在"朱砂"格前停頓片刻,最終取下了旁邊的"青黛"。
窗外傳來汽車碾過礫石的聲音。那輛香檳色奔馳停得比往常急躁,輪胎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擦出兩道淺痕。葉徽不動聲色地將剛配好的安神香推進抽屜,抽屜底部暗格裡,一枚三棱針在絲絨上泛著冷光。
"小葉!"芳姐的腳步聲混著木屐叩擊青石板的脆響。推拉門被猛地拉開時,簷下的銅鈴劇烈搖晃起來。"看看這個。"她扯開真絲襯衫的領口,醫用敷貼撕下的瞬間帶起一小片皮屑,"那群庸醫說是濕疹。"
葉徽的視線落在她鎖骨下方。青灰色的三葉葵刺青邊緣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中央結著蜜蠟色的痂。這圖案他太熟悉了——前世父親書房裡的暗衛名冊上,每個名字旁邊都鈐著這樣的印記。
"什麼時候出現的症狀?"他取出犀角刮板,輕輕刮拭患處。芳姐的肌肉在他指尖下驟然繃緊,這不是疼痛應有的反應,更像是條件反射般的防禦。
"上周拍水下戲就開始癢。"芳姐從鱷魚皮包裡摸出煙盒,打火機哢噠響了三次才點燃,"昨天發現流膿。"她突然抓住葉徽的手腕,"《vogue》下個月要拍背部特輯,敢留疤我拆了你這破藥房。"
葉徽聞到煙味裡混著淡淡的血腥氣。當他用鑷子夾起棉球蘸取雙氧水時,注意到芳姐左手小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正是葉家暗衛常年使用飛鏢導致的"折梅指"變形。
消毒棉觸到刺青的刹那,芳姐突然抽搐般縮了一下。葉徽的瞳孔微微收縮:棉球邊緣沾上了極淡的藍色熒光。這絕非普通紋身顏料,而是葉家暗衛特製的"血鑒砂",遇家主血脈會變色。
"激光祛斑時技師說這顏料有問題。"芳姐對著化妝鏡調整項鏈位置,鑽石吊墜正好遮住刺青,"建議我整個去掉。"
葉徽的銀針在藥燈上轉過三圈。針尖點在刺青邊緣時,他用了葉氏"雀啄"手法——看似在測試化膿深度,實則是暗衛營檢驗身份的秘法。針尾突然細微震顫起來,刺青下的皮膚滲出蛛網般的淡粉色細紋。
"你乾什麼?"芳姐猛地拍開他的手,梳妝台上的琺琅首飾盒被掃落在地。一支鎏金簪子滾到葉徽腳邊,簪頭鑲嵌的珍珠裂開細縫,露出裡麵微型電路板的金屬光澤。
葉徽彎腰拾起簪子:"化膿太深,需要放血療法。"他的拇指撫過簪身隱蔽的刻痕——"葉記"兩個篆字如遊絲般纖細。這是前世葉家女眷專用的暗器,簪芯本該藏毒針而非電子設備。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雨簾中,助理小楊抱著烘乾過的戲服踉蹌跑來:"芳姐,導演說水下戲要補拍特寫..."
"讓他去死!"芳姐抓起翡翠鎮紙砸向門框,玉石碎片飛濺到藥櫃上,撞掉了一個青瓷小瓶。瓶中藥粉灑落的瞬間,葉徽看見她瞳孔劇烈收縮——那是暗衛見到"鎖魂散"時的本能恐懼。
小楊慌亂收拾碎片時,文件夾裡滑出一張ct片。葉徽瞥見脊柱第三節處的金屬反光——那裡本該是暗衛植入"命契"的位置,但芳姐的裝置明顯是現代手術痕跡。
"明天十點來片場換藥。"芳姐甩下一張通告單,鑽石指甲在紙上刮出裂痕。她轉身時,葉徽注意到她後頸發際線處有一道極淺的白痕,正是易容麵具接縫的位置。
雨勢漸小,葉徽鎖好藥櫃轉身,發現小楊還站在廊下。"葉先生,"年輕女孩遞來一個牛皮紙袋,"芳姐讓我扔掉的。"紙袋裡是撕碎的體檢報告,葉徽拚出"重金屬超標"和"染色體異常"幾個詞條。
電腦屏幕的藍光裡,葉徽調出芳姐早期影視資料。2009年的《青蛇》片場花絮中,替身演員後背露出完整的刺青——葉脈走向與現在截然不同。暫停鍵按下時,閃電照亮了剛從黑市買來的資料:芳姐2009年12月在澳門聖璐醫院接受了"皮膚層修複手術",主刀醫生姓陳。
手機震動起來。小楊發來的照片裡,芳姐化妝台角落擺著紫檀針盒,盒蓋上的三葉葵紋樣正在滲血——那是葉家"血鑒匣",唯有叛徒的血才會觸發機關。
子時三刻,葉徽潛入芳姐彆墅。臥室梳妝台的暗格裡,他找到了半管熒光劑和激光祛斑儀。儀器記憶卡最後使用記錄是三天前,操作時長足以修改一個刺青圖案。更衣室深處藏著保險箱,密碼是他前世生日的倒序。
箱子裡有一本燒殘的日記。2010年1月15日的頁麵上,稚嫩的筆跡寫著:"陳醫生說新皮膚三天不能沾水,但我要去參加選拔。姐姐的刺青好痛,一直在流血..."
暴雨再次來襲時,葉徽站在落地窗前。閃電照亮庭院裡新翻的土——那裡埋著一個標著"葉明萱"的骨灰盒。手機突然亮起,未知號碼發來一張泛黃的照片:兩個穿民國校服的少女站在槐樹下,其中一人捧著《新青年》,另一人腰間彆著的,正是那支鎏金珍珠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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