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繚繞的私人會所露台上，葉徽站在漢白玉欄杆邊，指尖輕輕撚著那片金絲燕窩的殘羽。露水沾濕了他的袖口，在淺青色的棉麻布料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像極了前世江南的晨景。
這片殘羽是他在侍者端上茶點時無意間發現的，此刻正在晨光下泛著奇異的淡金色光澤。羽絲纖細如發，卻在陽光下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葉徽用指甲輕輕刮過羽片表麵，指腹立刻沾上一層細密的紅色粉末，湊近鼻尖，能聞到淡淡的鐵鏽味和某種難以名狀的腥甜。
這不是普通的金絲燕窩。葉徽眼神微沉。傳說中南洋深山洞穴裡的血燕，築巢時會嘔出血絲，形成的燕窩色澤暗紅，是滋補聖品。但眼前這片殘羽上沾染的紅色，分明是後期人為添加的——他在粉末中分辨出了朱砂和某種動物血液乾燥後的結晶。
"葉先生對燕窩也有研究？"
雲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刻意放緩的步調。葉徽沒有回頭，隻是將那片殘羽輕輕夾進隨身攜帶的《本草綱目》扉頁裡。書本合上的瞬間，他聞到了雲姐身上濃鬱的玫瑰香水味，其中混雜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雪鬆氣息——和昨日孟教授袖口沾染的如出一轍。
"略懂一二。"葉徽轉身時，臉上已經掛上了恰到好處的微笑，"雲姐今日的宴席，排場不小。"
露台的雕花木桌上，鎏金茶具在晨光中閃閃發亮。雲姐今天穿了件墨綠色的旗袍，開衩處露出白皙的小腿。她伸手拂過茶盤上那盞雪菊茶，指尖的丹蔻與淡黃色的菊瓣形成鮮明對比。
"聽說你最近在查昆侖山的事？"雲姐的語氣輕描淡寫，眼神卻緊盯著葉徽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變化。
茶湯清澈，雪菊在水中緩緩舒展。葉徽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用茶匙輕輕攪動茶水。匙尖碰觸杯壁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安靜的露台上格外清晰。這是他在試探——如果茶具被動過手腳，聲音會有微妙的差異。
"雲姐消息靈通。"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是一些學術研究罷了。"
雲姐輕笑一聲，忽然拍了拍手。兩名穿著白色製服的侍者應聲而來，抬著一隻紫檀木雕花的匣子。匣子約莫一尺見方，表麵雕刻著繁複的纏枝蓮紋，鎖扣處鑲嵌著一塊暗紅色的瑪瑙。
當匣蓋被掀開的瞬間，葉徽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腥甜氣息。匣中鋪著深紅色的絲絨，上麵擺放著一整塊未經處理的"血燕"。暗紅色的燕窩絲絡糾纏在一起，表麵還粘著幾片殘羽和些許暗褐色的雜質。更引人注目的是，燕窩中心位置有一處明顯的凹陷，像是被人用工具挖取過什麼。
"南洋剛送來的珍品。"雲姐的指甲輕輕劃過燕窩表麵，在絲絡間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市麵上根本買不到這樣的成色。聽說......"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這東西最能補"先天不足"。"
葉徽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腕內側——那裡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是原主被注射藥物時留下的痕跡。雲姐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她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也知道他在暗中調養。
"雲姐好意心領了。"葉徽從茶盤中拈起一朵完整的雪菊，在指間輕輕碾碎，"可惜我體質偏寒，受不得這樣大補之物。"
碾碎的花瓣散發出清冽的香氣，其中夾雜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苦澀。葉徽敏銳地注意到，當他把碎花瓣撒回茶盤時，雲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花有問題。
"是嗎？"雲姐忽然傾身向前，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香，"那"冰魄蘭"呢？你受不受得？"
葉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冰魄蘭——這正是昨夜鏡中父親提到的名字，也是陳墨送來的木盒中那朵乾花的來曆。雲姐怎麼會知道？除非......
沒等他細想，會所的大門突然被推開。芳姐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走了進來，鞋跟敲擊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清脆得近乎刺耳。她今天穿了件鵝黃色的連衣裙，襯得膚色越發白皙，但葉徽一眼就看出她妝容比平日濃重——尤其是眼下的遮瑕，顯然是為了掩蓋熬夜的痕跡。
"喲，這麼熱鬨？"芳姐笑得明媚，眼睛卻直直盯著雲姐，"雲姐連"血燕"都拿出來了，我這點小禮物，倒顯得寒酸了。"
她身後的保鏢上前一步，捧出一隻錦盒。盒子是上好的紫檀木製成，表麵雕刻著精細的雲紋。當芳姐掀開盒蓋時，葉徽的呼吸微微一滯——盒中靜靜躺著一支玉簪，和他懷裡的那支幾乎一模一樣，隻是簪頭的並蒂蓮少了一瓣。
"聽說葉先生在找這個？"芳姐的指尖輕輕點著簪頭，指甲上繪著精致的蝴蝶花紋，"巧了，我前幾天收的"古董"裡，剛好有這麼一支。"
葉徽接過玉簪的瞬間，就察覺到了異常。簪身比正常的要輕，而且觸感略顯粗糙——有人動過手腳。他借著調整姿勢的機會，用拇指輕輕摩挲簪身，果然在靠近簪頭的位置摸到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縫隙。這支簪子被人撬開過，而且手法相當粗暴，導致玉質內部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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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姐有心了。"葉徽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將玉簪收入懷中。在兩人指尖相觸的刹那，他感覺到芳姐的指甲在自己掌心輕輕一劃——有什麼東西被留了下來。
借著整理衣襟的動作，葉徽將那枚微型芯片滑入了袖口的暗袋。芯片隻有米粒大小，卻沉甸甸的，像是承載了太多秘密。
雲姐冷眼看著這一切，忽然拍了拍手："既然人都到齊了，不如......先喝一杯？"
侍者端上三盞茶，茶湯呈現出詭異的猩紅色，表麵漂浮著幾片金絲燕的殘羽。葉徽注意到，其中一片羽尖微微發黑，顯然是浸過某種藥物。他抬眼看向對麵的兩個女人——雲姐和芳姐都舉起了茶杯，嘴角掛著如出一轍的微笑，像兩隻盯著獵物的猛禽。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露台的玻璃門突然被撞開。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撲棱著翅膀飛了進來，在眾人頭頂盤旋一圈後，穩穩地落在了葉徽麵前的茶桌上。鳥喙一張，一枚青銅錢幣"當啷"一聲掉在鎏金茶盤裡。
錢幣上"鹹豐重寶"四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葉徽瞳孔微縮——這正是他前幾日交給線人的那枚。烏鴉歪著頭，左眼的金屬光澤微微閃爍，突然開口發出嘶啞的人聲："地宮......開了......"
話音未落，烏鴉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黑色的羽毛四處飛散。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它的身體竟然開始分解，轉瞬間就化作了一堆細密的黑色粉末。一陣穿堂風吹過，粉末飄散在空中，形成了一幅微型的地形圖——正是昆侖山脈某處的輪廓。
葉徽猛地站起身，茶盞被打翻，猩紅的茶湯在雪白的桌布上洇開，像極了鮮血。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枚青銅錢幣——錢幣背麵，原本刻著葉家暗記的位置，現在多了一道新鮮的劃痕，形狀酷似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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