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道場深處,寂靜無聲。
蕭羽盤坐如亙古磐石,周身氣息深沉內斂,鴻蒙造化圖懸浮於頂,垂落億萬道混沌紫氣,滋養其軀其魂。
他雙眸緊閉,心神沉入一種超越時空的澄澈之境。
突破大羅金仙,非力之積累,實為道之本源的躍遷與“我”之終極蛻變。
雖造化圖在手可強行破關,但那終究是借物證道,非他心中最強的鴻蒙仙途。
他追求的,是根基無瑕,是源於自身的圓滿,是足以傲視諸天萬界的無上根基!
“欲通鴻蒙大道,需先入紅塵,明生靈本相;再曆仙界,觀天道宏圖。體行合一,方證我道。”心念既定,意動神通。
“一氣化三清!”
嗡——
兩道與本體氣息相連卻又截然不同的光影,自他宏大的道體深處緩緩分離、凝聚成形。
一道身影,仙光氤氳,氣息深邃如淵,卻又刻意壓製至仙人之境。
他化作一名麵容清臒、氣質儒雅、眼神卻暗藏滄桑智慧的青袍中年,名曰青玄。
此身將踏仙界星土,問道寰宇。
另一道身影,則光華儘斂,仙骨凡胎,如同被徹底剝離了所有超凡特質。
他化作一個眼神帶著幾分迷茫、身形單薄、衣著破舊、筋骨僅僅是尋常武人層次的布衣青年,名曰塵石。
此身將沉入凡俗塵埃,體味眾生百味。
兩道化身對視一眼,一切儘在不言中,旋即轉身。
青玄身形微晃,一步踏出,空間泛起漣漪,駕馭起穿天梭,身影已然沒入無儘的仙界壁壘之中,隻留下星輝般的尾痕。
塵石則步履蹣跚,如同最普通的歸鄉遊子,順著凡塵小道,一步步走下了無極道場所在的神山,徹底融入茫茫人海,再無半分仙家氣象。
蕭羽閉關的大殿外,周英、寧溪、葉茜等人早已靜候,美眸中憂色難掩。
她們雖不明那兩道身影離去意味著何等驚天秘法,卻深知蕭羽如今閉關,應當到了關鍵時刻,此舉必關乎道途根本。
蕭羽本體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如古井深潭,掃過守護在側的忠誠部屬:“我將閉關,參悟無上玄機。此間道場,凡塵安寧,皆托付你們守護了。此關深渺,歲月不可度量。需持心如磐,沒事不要打擾。”
“(蕭大哥)師兄,你儘管放心閉關,一切有我們。”眾女聞言頓時神情一震,都嚴肅說道,聲音鏗鏘有力,帶著決絕的信念。
言罷,大殿深處漩渦陡然加速旋轉,濃鬱到化不開的紫氣氤氳而出,將蕭羽本體徹底包裹、隱沒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紫繭。
鴻蒙造化圖光芒大放,沉浮於紫繭之上,全力守護這至關重要的蛻變。
自此,蕭羽的本體進入了一種絕對的內斂狀態,如同在神胎中孕育的混沌神祇,隻為靜待那兩界道果歸流,最終破繭成蝶,證道大羅!
……
塵石沒有仙緣宿慧,一如當初蕭羽修為儘廢,被逐出天元宗之時。
他記憶深處關於本尊的一切玄妙被深深封印,隻剩一絲堅韌本性與空白的頭腦。
離開無極道場後,他來到一個叫“石溪村”的偏僻山村棲居,村旁是一座破落山神廟。
冬日已到,寒風如同小刀,刮在單薄的麻衣上,凍得他渾身發抖。
饑餓的滋味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將他的胃擰成一團,他沒有引氣入體的天賦,甚至不知修行為何物。
活下去,成了唯一的渴望。
塵石身無長物,他沒有天生神力,不通經絡穴道,甚至連吃飽穿暖都是奢望。
為了半碗能果腹的雜糧粥,他需替村中富戶劈百斤柴火,雙臂酸麻如灌鉛,虎口震裂滲血,汗水迷蒙了視線,隻換來一把發黴的糙米。
為換一本強健筋骨的《八極煉體功》基礎殘頁,他咬牙在寒冬給鐵匠做了整整一月挑夫。
寒風刺骨,冰冷的扁擔壓得稚嫩的肩胛骨咯咯作響,皮肉反複與粗糲的扁擔摩擦,滲出鮮血又被凍成冰碴,每一次挪動都如同酷刑。
他唯一的慰藉,是夜深人靜時,在冰冷的地麵比劃著那粗糙的招式動作,感受微弱的暖流在酸痛的筋骨中艱難流淌。
數載苦熬,憑借著《八極煉體功》和遠超常人的堅韌,塵石初步淬煉了筋骨皮膜,氣力大增。
他進山采藥打獵換取食糧藥物,在捕獵一頭凶暴山豬時,獠牙劃破了大腿,深可見骨。
他強忍劇痛,用采藥鐮割下山豬喉管,用土法藥草敷在傷口上,生生用麻布條勒緊止血。傷口在高熱中反複潰爛、結痂,持續數月。每一步行走,都是撕裂般的痛苦。這血肉之苦,讓他明白了“生”之艱辛。
又十載,《八極煉骨法》、《千錘百煉身》等硬功相繼入手,但都需要無比嚴苛的自虐式修煉和珍稀藥材,常需他入絕地采摘。
他在“落霞澗”寒潭底潛行一個時辰,尋找名為“寒玉髓”的淬體奇物。
潭底刺骨奇寒如萬針穿髓,五臟六腑似被凍結,渾身骨節在高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意識數次瀕臨潰散。
全憑一股狠勁和對力量的渴望,他摳下了一小塊“寒玉髓”。
他修煉《千錘百煉身》,需引動微弱的地火之力反複灼燒捶打己身。
皮膚被烤成焦炭再剝落,新生的嫩肉接著被灼烤,周而複始。
每一次錘煉都如同在沸油地獄中翻滾,淒厲的嘶吼在寂靜的山穀中回蕩,血肉燒焦的刺鼻氣味彌漫不絕。
這種非人的折磨,終於讓他的皮膜筋骨錘煉至凡俗巔峰,達到第一大境之巔——身如鐵鑄,揮拳可開碑裂石!
前三大境主鍛筋骨皮膜、氣血奔騰,後六大境方涉內息精神、煉精化氣。
塵石終於踏入第四大境!
引一縷天地靈氣入體,開辟氣脈。
這一步難如登天。
靈氣如頑石,氣脈如乾涸板結的河道。
每一次引氣入體,都如同用鈍刀緩慢劈鑿頑石!
過程緩慢如龜爬,且伴隨著如同無數小刀刮骨般的劇痛,從細微的經脈末梢傳遞開來。
整整十年,在破廟的寒風中凍得身體僵硬,在烈日下烤得汗流浹背幾近虛脫,他終於以血汗和意誌,硬生生在乾涸的丹田中開辟出了第一條涓涓細流般的脆弱氣脈,築下道基。
那一刻,他癱倒在地,淚水和著汙血流出,無聲哽咽。
其後的道路,更加凶險。
第五大境是重大分水嶺。
他為尋一枚淬煉元氣的“火鱗果”,闖入盤踞著堪比第五境大妖“毒涎蟒”的沼澤。
蛇牙如鋼構,毒液蝕骨,硬生生將他左臂連骨帶肉撕咬下一大塊!
他用采集到的解毒草草草敷上,以熾熱的岩石燙平傷口止血,躲進深山洞窟中獨自舔舐傷口。
足足熬了一個寒冬,新肉才在毒液腐蝕的焦黑邊緣緩緩長出。
真正衝擊第五境時,為了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最強路,他竟然引天雷入體。
在一無名荒山之巔引來三重雷劫!
第一重:雷火如龍!,他以凡鐵鑄就的肉身硬撼,雷電貫穿身軀,血肉焦糊,濃煙升騰,手臂筋骨寸寸崩裂!
第二重:寒煞罡風!夾雜著無數細小冰棱與蝕骨陰氣的罡風席卷,割裂肌膚,凍結骨髓,血液幾欲凝滯!
第三重:心魔幻境!過往的屈辱、深藏的眷戀、求道路上的無數次絕望與不甘,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要撕裂他的神魂,他死死守住內心深處那一點如風中殘燭般的不屈念頭——“此身不死,道心不滅!”
以磐石般的意誌硬撼心魔!
最終引動血肉間僅存的最後本源,咆哮著迎向劫雷核心!
轟!!!
山崩地裂!
他被劈入深淵。
不知多久,焦黑坑底,塵石緩緩爬起,半個身軀已碳化,氣息微弱如遊絲,但成功突破。
時間匆匆。
轉眼三百載滄桑走過。
第六境、第七境、第八境……直至凡塵絕巔——渡劫圓滿第九大境巔峰。
他以“塵石道人”之名行走紅塵:入朝堂當過供奉,目睹爾虞我詐;建小派“磐石觀”,體會傳承之重;懸壺濟世,體味生死無常;隱居山林,感受萬物枯榮,也跟凡塵世界幾大修行宗門的修行天才們發生過激烈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