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梁海生的腦海裡，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思想鬥爭。
他該怎麼辦？
在做出選擇之前，他仔細複盤了一遍他跟這場火災之間的關係，無非就是接了一個電話，打出一個電話，又配了一把鑰匙而已。
他捫心自問，他所做的事，對於這場火來說至關重要，但是他更相信，就算沒有他，這場火也同樣會燒起來。
但問題是，他現在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首先，他不是這場火災的策劃者，在整個犯罪鏈條上，他隻不過是一枚受人擺弄的棋子而已，換句話說，他不是主犯。
其次，他也不是這場火災的受益者，這些賬本的存在對他本人來說沒有任何威脅，所以，從犯罪學的角度講，他並不具備放火的動機。
最後，他更不是這場火災的具體實施者，火著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可以證明，他不在現場。
然而最讓他憋氣的是，那些策劃放火的人、燒掉賬本受益的人，以及實施放火的人，他們都沒有被抓住，唯獨抓住了他這個在整個犯罪鏈條中最不重要的打醬油的。
梁海生相信，假如他今天乾的事，是一件正義的事、光榮的事、可以立功受獎的事，那麼，他的這點點“功勞”一定是最最微不足道的。
但是，事情反過來就不一樣了，他就成為所有罪過的承受者。
梁海生相信，自從他踏上蒼原縣之行這一周以來，他現在是頭腦最清醒的時候。
這不公平！
而且，他也相信，一旦落到張揚手裡，他的結局恐怕會很慘，更彆說現在還鐵證如山。
想到這裡，他決定不當這個冤大頭，他要為自己辯解，爭取寬大處理。
為此，他也大概整理了一下思路，在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辯解方式就是，他隻不過是按照領導的吩咐，做了一件所有下屬都應該做的事。
想到這裡，梁海生的心理負擔也放下了。
梁海生抬起頭來，看著李宇澄說道：“警察同誌啊，你說得對，我最近這個腦子確實是有點不夠用了，所以才被人利用了！”
“哦？”李宇澄說道：“具體什麼情況，說來聽聽！”
“其實也並不是完全因為腦子不夠用，而是過於相信自己的上司，所以，壓根就沒有動過腦子！”
“整個過程是這樣的，”梁海生說道：“四天前的一個晚上，我突然接到我們廳長的電話，他說，蒼原縣公安局局長張揚目的不純，從表麵看，他是在掃黑除惡，其真實目的一方麵是要搞亂翰嶽市的經濟，另一方麵是要針對某些重要領導，搞亂皋蘭都的官場。他讓我儘量拖延時間，不要過早出結果，就算到時候不得不出結果，也讓我在賬上做一些文章，不要讓張揚得逞。關於領導交代的這一點，我心裡有數，畢竟，審計是我的專業，我對我的專業還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第二天，我又接到了廳長的電話，不過這一次，廳長沒有再跟我提賬目審計的事，而是對我說了另外一件事。”
說到關鍵地方，梁海生還是難過出賣領導這一關。他問李宇澄道：“我可以抽支煙嗎？”
煙就在梁海生自己的口袋裡，但是，他還是請示了李宇澄。
李宇澄點了點頭說：“你抽吧！”
梁海生很有禮貌地對李宇澄說：“謝謝！”
然後，他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才接著說道：“廳長先問了我賬本是如何管理的。我就如實告訴他，賬本是由你們的人白天送來，晚上收走。廳長又問我，能不能創造一個管理上的空白時間。我說我做不到。但是廳長卻說，讓我不要急，慢慢等，時間一長，你們在管理上一定會出現鬆懈，等那樣的機會一到，就讓我打一個電話，找一個人。
“廳長當時就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讓我一有機會就立刻打那個電話，讓我配個那個人，聽那個人的安排。
事情的全部經過就是這樣的，至於廳長的意思是讓那些賬本丟失，還是被毀掉，我一概沒有操過這個心！我就是聽他的話聽慣了，總以為領導說什麼都是對的！”
李宇澄向來是抓重點，他並沒有糾結梁海生的邏輯錯誤和不合理之處，而是問梁海生道：“你說這個廳長是你們省審計廳的一把手嗎？他叫什麼名字？”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梁海生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梁海生回答說：“是的，他就是我們審計廳的一把手，名字叫高明遠！”
李宇澄立刻走出詢問室，給張揚打通電話：“領導，交代了，是省審計廳的廳長高明遠一手策劃的！”
“太好了！”張揚說道：“快速整理口供，我馬上回去！”
掛斷李宇澄的電話，張揚立即打通省紀委書記林毅肅的電話。
“領導，現在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需要向您先通個氣……”
林毅肅今天下班晚，他似乎預感到今天晚上會有事情發生，所以，不僅是他沒有下班，就連幾位副書記和第三監察室的全體成員都沒有下班。
因為在火災前兩個小時，林毅肅就接到了張揚的電話，說他已經給對方下好套了，或許今晚就會有結果。
果然不出張揚所料，這小子還真是神了！
林毅肅聽完張揚的電話彙報後說道：“我這邊就等你的東西到位呢！儘快把審訊口供和審訊監控記錄發過來！”
“好的！”
林毅肅是相信張揚的，所以，他不會真等材料齊全後再動手。
林毅肅叫秘書通知副書記們和第三監察室全體，立即去會議室開會。
不到五分鐘，人就到齊了。
“同誌們，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們留下來嗎？”
不等眾人回答，他就自問自答道：“因為今晚有一場硬仗要打！第三監察室全體，立即對省審計廳廳長高明遠實施雙規！”
第三監察室主任嚴秉鈞問林毅肅道：“材料呢？”
林毅肅說道：“先抓人，材料馬上就到！”
嚴秉鈞沒有遲疑，對手下說道：“第三監察室全體，立即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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