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斜,殘陽似血,如畫師手中濃稠的顏料傾灑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給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暈,仿佛一幅古老而滄桑的畫卷。
花勝、石寶和孫安,率領著兩百士卒,還有十幾個來自附近村子、無家可歸的青年,正踏上返回清風山的路途。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語,唯有整齊而沉悶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間回響,仿佛在訴說著無儘的心事。
今日公審大會上發生的事,讓石寶和孫安大為震驚,兩人的心頭,像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主動幫村民報仇,村民們卻如此冷漠;為何把保長家的財物分給眾人,眾人卻拒不接受。
石老爹躺在簡易擔架上,麵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仿佛一片隨時會飄落的枯葉。
好在經過大夫的悉心救治,又用了花榮提前準備的名貴藥材,身體的疼痛減輕了不少,氣息平穩了些許,也能較為清晰地與人說話了。
行至中途,眾人尋了一處平坦草地,稍作休息。
石老爹強撐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目光落在一旁呆呆出神、滿臉落寞的石寶身上。
看著自己這小兒子,他心疼不已,伸出乾枯如柴的手,輕輕拉住石寶,緩緩說道:
“兒啊,你可千萬莫要怪你哥嫂。
他們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才會那般阻攔你,純粹是擔憂你的安危啊。
自你上次離家走後,他們嘴上雖沒多提,可我心裡清楚,夜裡他們念叨你的次數可不少。
你嫂嫂那人脾氣火爆,說話直來直去,可心眼兒比誰都好。
這次若不是她心善,用了她娘家給她陪嫁的首飾去換了幾貫錢,給我請大夫,又守著我忙前忙後,我這把老骨頭,說不定早就撐不住,你也就見不到爹咯,咳咳咳……”
話未說完,石老爹便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石寶見狀,眼眶瞬間紅了,急忙蹲下身子,雙手緊緊握住老爹的手,眼眶泛紅道:
“爹,我咋會怪我哥嫂呢。
這些年他們對我的好,我都牢牢記在心裡。
娘走得早,那時我還小,要不是嫂嫂像親娘一樣照顧我,給我縫補衣裳,給我做吃的,哪還有現在的我。
隻是……隻是,我實在想不通,那群官兵和保長狼狽為奸,把您和村裡人都害成這樣,我滿心想著為大家報仇雪恨,哥嫂為啥就是不讓我動手呢?
還有,我讓他們帶著孩子和我一起上山,好歹能保個平安,他們為啥也不願意呢……”
石寶滿心的委屈與困惑,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傾瀉而出。
石老爹看著眼前這個單純又執拗的幺兒,不禁苦笑著搖搖頭,語重心長道:
“癡兒啊癡兒!
你且想想,若是你當著全村人的麵,真把那些官兵和保長給宰了,咱這一家子還能在這村裡容身嗎?
你隻瞧見保長和官兵把大家的地收走,在村裡殺人放火,你卻沒看到他們背後的勢力啊!
他們背後要是沒人,他們敢這樣做嗎?
就像上次你衝動打人一樣,你那天打了他們的人,他們過兩天就來報複村裡。
若你今天殺了他們的人,他們又豈會善罷甘休?
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保長和那些官兵,不過是青州城裡的官老爺們放在大家麵前齜牙咧嘴的惡犬罷了。
就算你小子武藝高強,今天真殺了他們,難道你能時時刻刻守在村裡,守著咱的家人和鄉親們嗎?
一旦你哪天有事離開,就憑咱村裡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何守得住咱們辛苦積攢的田地,還有好不容易分到手的那點財物?
到時候,不光保不住這些,恐怕還會連累全村人跟著遭更大的災禍啊……”
“至於你哥嫂不願意和你一起上山,他們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你才去清風山不久,就帶著一大家子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