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王文堯沉浸在觥籌交錯之中,早已記不清自己究竟被灌下了多少杯酒,腦袋始終感覺昏昏沉沉。
離開酒樓時,腳步踉蹌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給人一種虛浮不穩的印象。
身旁的隨從趕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攙扶住他,半拖半拽地將他扶上了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轎內。
一路上,轎子隨著轎夫的步伐輕輕晃動,王文堯在轎中時而歪向左邊,時而倒向右邊,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惹得轎夫都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音。
小半個時辰後,轎子穩穩停在了通判府邸門前。
王文堯被隨從扶下轎子,他迷迷糊糊地跨進大門,就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一陣涼爽的夜風“嗖”地一下吹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臉上。
這陣風就像一道神奇的咒語,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整個人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仿佛換了一個人。
他的眼神刹那間恢複了往日的精明銳利,原本軟綿綿的腳步也變得沉穩有力。
剛剛還滿臉的醉態,此刻消失得乾乾淨淨,無影無蹤,仿佛他從來就沒有喝醉過一般,又變回了那個在官場中長袖善舞、心思縝密的青州通判王文堯。
站在自家的庭院中,王文堯抬頭望向夜空,思緒開始如潮水般翻湧。
他心裡暗自盤算起來,之前自己委托慕容彥達賣土地的事情,那筆錢慕容彥達現在對自己隻字不提,慕容彥達的小心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哼,今晚酒宴上,自己抽空又問了他,他卻顧左右而言,這不是明擺著心裡有鬼嗎?
還有慕容彥達今晚大張旗鼓地給自己舉辦餞行宴,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宴會上慕容彥達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以及送什麼“萬民傘”,簡直可笑至極。
王文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他太清楚自己在青州的所作所為了,彆人或許不清楚,難道他自己心裡還沒譜嗎?
最近因為花家後續之事,青州百姓更是暗地裡罵他“王扒皮”,說他雞腳杆上刮油,這些他又不是聾子,不可能聽不到。
還“萬民傘”,這東西隻要那個當官的想要,隨便找些人操辦操辦,每天收到百十個都不是難事,慕容彥達這一出,估計就是想用一把破傘來堵自己的嘴……
王文堯靜下心來,在庭院中來回踱步,仔仔細細地琢磨著慕容彥達的心思。
越想,他越覺得不對勁,心裡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停下腳步,大聲問守在一旁的管家:
“你去問問李公公,明天我們回東京走漕運如何?”
王管家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一臉遲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老爺,之前不是都已經說好了走陸路,途經鄆州和濟州去東京嗎?
並且李公公說已經托慕容知府給沿路州府發了公文,托他們照應……”
王文堯心中有事,又聽到王管家竟敢質疑自己的決定,頓時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冷冷地盯著王管家,目光中透露出威嚴與不滿:
“是你是老爺,還是我是老爺?
讓你去你就趕緊滾過去!”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對了,要是李公公問為什麼要改變行程,就說我們給官家帶的禮物太多,走陸路太麻煩,不如漕運方便。”
王管家看著王文堯發怒,心裡“咯噔”一下,暗自叫苦,在心裡狠狠罵自己是得意忘形了,怎麼就忘了自己隻是一個下人,竟然去質疑老爺的命令,這不是嫌自己命太長,想給自己的上任去作伴嗎?
於是聽完王文堯的話後,他不敢再有絲毫耽擱,連忙朝著門外跑去。
可剛跑出幾步,王文堯又把他喊了回來,說道:
“算了,你明天一早去。
先安排好漕運碼頭的事情,然後再去給李公公說,記住了。”
“對了,你剛才說李公公托慕容知府乾了什麼事?”
王文堯畢竟晚間喝了不少酒,剛剛王管家的話也不是聽得很清楚。
王管家連忙跑過來,對王文堯說,
“老爺,就是前天早上李公公安排人來告訴老爺說定回京的時間,我聽那人無意間露了一句。
當時老爺留那人喝茶,那人無意間說李公公安排他去找慕容相公協商返京給路過的州府發公文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