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亮踏出通判衙門時,雪下得正大。
靴底踩在覆雪的青磚上,不斷傳出“咯吱”聲響。
上午府衙議事廳裡的爭吵聲,此刻又在他耳畔響起。
“慕容相公!為何這次剿匪要征調我們各府半年的賦稅?”
“對啊,還要調動我們府廂軍前來,這一路往返,人吃馬嚼的,花銷可不小啊!”
“軍隊調走了,我們那一旦出現意外可咋辦?”
……
他心中越琢磨越覺得困惑。
堂上眾人你來我往的爭執,此時在他心裡反複回放,竟好似一場鬨劇。
哪像是商討剿匪的架勢?
一上午既沒有提要剿滅那股山賊,也沒有剿匪的章程。
隻是要錢要糧要兵。
這裡頭恐怕……
吳亮不敢再往下細想。
細碎的腳步聲,在寂靜的街巷裡回蕩。
吳亮一心沉浸在思緒中,壓根沒注意到,身後鬥篷下,兩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二蛋,咱就一直這樣跟著就行,可千萬彆跟丟了。”
鬥篷下,一個聲音低聲說道。
“放心吧,就他還能逃出咱們的手心?
哼,估計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呢。”
那叫二蛋的又繼續說道:
“健偉哥,你說前麵這人到底啥來頭,為啥要咱們這麼盯著他?”
被稱作健衛的漢子低聲說道:
“你管那麼多乾啥,既然端了彆人的碗,就要服彆人的管。
你拿了錢,好好盯著就是了。
乾好了這差事,哥到時候請你喝酒。”
“哥,我要喝醉香樓的酒,聽說裡麵的酒老貴了。”
漢子邊說,嘴角還不斷流下口水。
叫健偉哥的男子,看著他的模樣,笑著說道:
“二蛋,隻要這差事辦好了,哥得了上頭的賞,哥不僅請你喝酒,還給你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讓你……”
說著還拍了拍二蛋的肩膀,鼓勵道:
“二蛋兄弟,你先跟著他,哥哥去放鬆一下。
娘的,今天早上吃啥了,咋跑了這麼多趟茅房?”
不等二蛋說什麼,那漢子已經跑來沒影了。
……
“嘶……”
寒風裹挾著雪粒猛地撲在吳亮的臉上,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走了小半座城。
他抬頭望去,錦程布莊杏黃色的幌子在風雪中像隻瑟瑟發抖的蝴蝶。
吳亮攏了攏被雪水浸透的衣領,正要抬腳跨進布莊,又習慣性的回頭瞥了一眼。
這一眼,正好對上一雙慌亂躲閃的眼睛。
“壞了,他好像發現我了!”
跟蹤的漢子心裡暗叫不好,慌亂間,忙抓起腰間酒葫蘆,仰頭猛灌起來。
一邊灌酒,一邊還用眼角的餘光去瞟吳亮。
“健偉哥說了,遇到事情不要慌,繼續裝,他不一定確定我是來專門跟蹤他的。”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給他壯膽。
吳亮的腳步頓在布莊門檻前,他心裡暗道:
“此人到底是誰?
為何跟了我這麼久?
跟蹤技巧如此生澀,卻執著至此,是慕容彥達的爪牙,還是另有他人?”
隨即他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