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觸碰到阿娣滾燙的皮膚時,林秀的心猛地一縮。那驚人的高熱透過濕冷的毛巾傳來。阿娣依舊毫無知覺,隻有極其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擦拭的過程緩慢而艱難。每一次微小的觸碰,都讓林秀心驚膽戰,生怕再次激起阿娣哥體內那非人的狂暴。好在,阿娣如同沉入了最深沉的昏迷,毫無反應。
擦完上身,林秀看著阿娣身下那片刺目的汙穢和粘稠液體,巨大的惡心感讓她再次乾嘔起來。她咬著牙,用那幾件破舊衣服墊在阿娣身體相對乾淨的地方,然後極其費力地、一點一點地將他沉重的身體拖離那片汙穢的中心。每拖動一寸,都耗儘她殘存的力氣。
做完這一切,林秀感覺自己快要虛脫了。汗水浸透了她的後背,冰冷粘膩。她看著地上被擦拭過、換了墊布、卻依舊死寂昏迷的阿娣,看著他左肩上那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膏藥”,巨大的無助和冰冷的絕望再次將她淹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下午的。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車間,忍受著趙大壯變本加厲的嗬斥和王紅霞更加厭惡的白眼,在震耳欲聾的“咯吱”聲中麻木地重複著勒緊打包帶的動作。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晚上…乾活…
天色,在打包機永不停歇的轟鳴中,一點點暗沉下來。慘白的燈光取代了天光,將巨大的車間照得如同冰冷的鋼鐵墳場。
“嘟——!嘟——!嘟——!”
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下班鈴聲終於撕裂了噪音。
工友們如同退潮般湧向出口,帶著麻木的解脫。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林秀。她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最後一個離開車間。
她沒有去擁擠嘈雜的食堂。胃裡像塞滿了冰冷的石頭,沒有絲毫食欲。她低著頭,穿過昏暗的走廊,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走向刑場。
推開宿舍虛掩的門,那股混合著血腥、膿腥和甜腥鐵鏽的惡臭依舊濃烈,但似乎…被什麼東西強行壓製住了一絲?林秀的心猛地一沉!
阿娣依舊躺在她離開時的位置,蓋著那床相對乾淨的薄被她把自己的被子也給他蓋上了)。但他的姿勢…似乎有了極其細微的變化?不再是完全的蜷縮,而是稍稍舒展了一些?臉上擦拭過的皮膚在昏暗中依舊灰敗,但嘴唇的乾裂似乎…緩解了一點點?
最讓林秀頭皮發麻的是阿娣的呼吸!
不再是之前那斷斷續續、如同遊絲般的氣流,而是變得…綿長、均勻、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平穩!胸膛的起伏雖然依舊微弱,但節奏穩定得可怕!像一台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冰冷而規律地運行著!
這絕不是好轉!這比痛苦掙紮更令人毛骨悚然!這像是…像是被那滴暗紅粘液強行拖入了某種非人的、冰冷的休眠!
林秀僵在門口,巨大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她不敢靠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
“咚…咚…咚…”
沉重、緩慢、帶著某種不祥韻律的腳步聲,如同冰冷的鼓點,猝然在死寂的走廊裡響起!由遠及近,精準地朝著這間宿舍而來!
是監工老張!
林秀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懼讓她渾身冰涼!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門框上!
腳步聲停在門外!
門,被一隻骨節粗大、布滿老繭的手,無聲地推開了。
老張那高大、如同移動鐵塔般的身影,堵在門口。慘白的走廊燈光從他身後漫入,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冰冷的陰影裡。帽簷壓得很低,陰影吞噬了上半張臉,隻有下半張刻板緊繃的嘴角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他沒有看牆角驚恐萬狀的林秀。他那雙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睛,如同精準的探照燈,第一時間就落在了地上無聲無息、呼吸卻詭異平穩的阿娣身上。
那眼神裡,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冰冷的…確認?或者說,是驗收?
他緩緩地、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
然後,他那冰冷的目光,才如同沉重的枷鎖,緩緩移到了林秀慘白驚恐的臉上。
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平平板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清晰地砸碎了宿舍裡粘稠的死寂:
“跟上。”
“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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