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死寂重新籠罩了深淵底部的球形空洞。琉璃荒漠上,灰白塵埃如同凝固的雪被,均勻地覆蓋著兩座沉默的雕像。那隻在殘骸塵埃上戳刺的簡陋工程機械,似乎耗儘了它那點微不足道的能量,球體表麵的渾濁綠光徹底熄滅,探針無力地垂下,停在了塵埃表麵,變成了一堆覆蓋著灰白的、更大的金屬垃圾。
琉璃壁麵深處,那新構建的微型精神回路網絡,流淌的淺淡暗紅紋路已完全穩定下來。冰冷的意誌在回路中心凝聚、淬煉,如同毒蛇將毒液注入獠牙。一道無形無質、純粹由冰冷“源”之意誌構成的精神尖刺,在回路的儘頭徹底成型。它沒有能量波動,沒有物理形態,隻有最純粹的、針對意識核心的抹殺指令。目標,直指空洞底部,灰白塵埃覆蓋下,那沉眠至最深、毫無防備的淡紫色微光。
發射的指令,在壁麵深處那古老而冰冷的意誌中,無聲下達。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不存在、卻能讓靈魂核心瞬間凍結的震顫。
那道無形的精神尖刺,脫離了琉璃壁麵深處構建它的能量回路,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如同最幽暗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射向目標!它的軌跡無法被肉眼捕捉,甚至無法被常規的能量感知偵測。它存在的唯一證明,就是它所攜帶的那份絕對的、非人的、針對“林秀”這最後一點人性印記的抹除意誌。
灰白色的塵埃毫無反應。它們如同最忠實的衛士,隔絕著物理和能量的侵襲,卻對這來自精神維度的、純粹的惡意刺殺,無能為力。它們平靜地覆蓋著晶體,對那致命的尖刺穿透塵埃層、刺向晶體內部核心的行為,毫無察覺。
尖刺,穿透了塵埃,穿透了冰冷的暗紅晶體表層,如同熱刀切過黃油,沒有遇到任何實質性的阻礙。它精準地、冷酷地,射向晶體“心臟”深處那點沉眠的淡紫色微光!
沉眠中的微光,依舊毫無所覺。光芒微弱而穩定,搏動緩慢,沉溺在耗儘心力後的疲憊與父親灰白塵埃守護下的短暫安寧之中。對那即將到來的、針對其存在本身的終極抹殺,它一無所知。
千鈞一發!
就在那無形的精神尖刺即將觸及淡紫色微光核心的刹那——
異變,並非源於晶體內部,也非源於灰白塵埃的防禦。
而是源於那點微光本身!
就在尖刺觸及核心的前一瞬,那沉眠的淡紫色微光,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不是能量的爆發,不是意識的蘇醒。更像是一個深陷噩夢的靈魂,在最恐怖的瞬間,身體本能的、微不可查的抽搐。
然而,就是這微光無意識的、源於靈魂本能的一閃!
“滋——!”
一聲唯有在精神層麵才能感知的、如同冰錐刺入滾油的尖銳異響,猝然在晶體核心深處爆發!
那道無形的、凝聚著深淵冰冷抹殺意誌的精神尖刺,在觸及淡紫色微光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的、由純粹情感記憶構成的歎息之牆!
沒有硬碰硬的湮滅,沒有能量的對衝。
那點微光無意識的一閃,如同在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顆微小的石子,瞬間激起了……漣漪。
漣漪擴散。
無數破碎的、模糊的、被源質熔爐和冰冷指令反複撕扯、早已沉入意識廢墟最深處的記憶碎片,被這瀕死的本能閃爍,極其短暫地、混亂地攪動起來!
一張模糊的、溫柔笑著的婦人臉龐…
一片搖曳的、淡紫色的小花…
一行稚拙的鉛筆字:“給爸爸”…
一聲嘶啞的、飽含劇痛與瘋狂的呼喚:“秀兒…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