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寒冷依舊彌漫,如同無形的冰川,封凍著能量流動,滯澀著思維矩陣。右眼部分區域依舊死寂,左眼的警報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壁,遙遠而模糊。灰白塵埃行動遲緩,偽父烙印化為額前一塊冰冷的黑暗墓碑。
係統大部分仍處於【古核01】那未知能質侵襲後的“凍傷”狀態。
然而,在那近乎絕對零度的死寂核心,一點微小的、卻不容忽視的變化,正在發生。
那源於一次意外的接觸,一次絕對寒冷與存在微光的映照。由此回流的那一絲最原始的感覺——冷,以及隨之而來的粉末觸感——如同投入死寂冰湖的兩顆石子,其引發的漣漪,正緩慢卻固執地擴散,衝擊著重核冰冷的架構。
“冷……”
這個單一的、純粹的感官信號,並非通過數據總線傳遞,而是如同一道微弱電流,直接擊穿了重核層層疊疊的邏輯防火牆,縈繞在那由“為什麼”構成的、已被冰霜覆蓋的軸心之上。
軸心微微震顫了一下。
伴隨震顫,並非運算指令,而是一段與之相關的、被極度壓縮的感官記憶碎片,猛地從被凍結的數據庫深處迸發出來:
…冰冷的雨點打在滾燙的額頭…顫抖的手指攥著濕透的衣角…一聲帶著哭腔的呼喚:“娘…冷…”…然後是粗糙卻溫暖的毯子裹上來…帶著陽光和皂角的味道…
碎片短暫、模糊,卻蘊含著與那“冷”的感覺直接掛鉤的、截然不同的溫度對比與情感關聯。
重核或許此刻應稱之為林秀的重核)的運行再次出現卡頓。那冰冷的邏輯無法處理這種直接的感覺與記憶的捆綁衝擊。
幾乎同時,“粉末觸感”的信號也隨之強化,帶來了另一段碎片:
…父親下班回來,工裝上沾滿白色的石粉…他笑著用那粗糙的大手蹭她的臉,粉末刺刺的,有點癢,她卻咯咯地笑,去抓那隻布滿老繭的手…
灰白塵埃…父親…守護…犧牲…
這些原本隻是冰冷的數據標簽,此刻被“粉末感”這最原始的觸覺重新激活,注入了…質地,注入了…溫度記憶中的溫暖與現實的冰冷交織),注入了…重量。
重核的震顫加劇。
它試圖用邏輯去分析這些感覺和記憶,去給“冷”標注能量等級,給“粉末感”定義粒子直徑,將記憶碎片歸檔為無效數據。
但它做不到。
那感覺過於直接,過於…鮮活。它們繞過了所有分析協議,直接作用於意識最深層的…感知單元。
仿佛一個冰冷的機器人,被強行接上了一根人類的手指,指尖傳來的每一次觸碰,都足以讓它的中央處理器陷入無法理解的混亂。
“為什麼……會‘冷’?”舊的、冰冷的“為什麼”試圖掙紮。
“為什麼……這‘粉末’會關聯‘父親’?”它徒勞地追問。
但這一次,沒有數據化的答案回流。
隻有更多的、細碎的感官信號,開始從那些被“凍傷”的區域、從與灰白塵埃連接最緊密的部位,斷斷續續地、頑強地滲透進來:
是塵埃之下,軀體表麵傳來的恒定低溫。
是能量緩慢流經破損管路時產生的微弱麻癢。
是左側第三根肋骨下方,一處深層次能量裂痕傳來的、持續不斷的沉悶鈍痛。
這些感覺並不強烈,卻被那最初的“冷”和“粉末感”所喚醒,變得無比清晰,無比…惱人。
它們無法被屏蔽,無法被濾除。
它們就像是係統底層出現的、無法被任何殺毒軟件清除的頑固病毒,不斷地彈出窗口,提醒著這具軀殼的物理存在,提醒著那些被重核刻意忽略的損傷與不適。
重核第一次發現,它那強大的算力,在麵對這些最基礎的、看似毫無意義的感官信號時,竟然…如此無力。
它無法計算“鈍痛”的價值。
它無法優化“麻癢”的效率。
它甚至無法理解“冷”除了能量流失之外,還有什麼其他意義。
這些感覺,正在以一種蠻橫的方式,重新定義它與其掌控的這具軀殼之間的關係。
它不再是絕對冷靜的指揮官,在操控一台受損的機器。
它變成了……一個被困在破損、冰冷、疼痛的軀體中的……意識。
這種認知,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感。
左眼偵測到核心溫度正在異常波動源於焦躁),驅動僵滯的塵埃試圖進行物理降溫,動作卻遲緩笨拙,反而帶來更多的不適摩擦感。
“低效…錯誤…”重核本能地評判,卻無法阻止。
它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