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梭號”如同受傷的孤鳥,拖著黯淡的尾焰,倉皇逃離了翡翠夢境。船艙內彌漫著壓抑的寂靜,隻有生命維持係統低沉的運行聲和阿娣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林秀將所有的墊褥鋪在相對平穩的艙板上,把阿娣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麵。孩子的小臉依舊蒼白,眉頭緊鎖,仿佛在昏迷中也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枚變得黯淡的“生命之心”水晶,被他無意識地攥在手心裡,僅存的一絲溫熱,似乎是連接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紐帶。
老查理翻遍了飛船的醫療箱,但裡麵隻有“普羅米修斯”標配的戰鬥急救用品——止血凝膠、興奮劑、鎮痛劑——對這些生命能量透支的症狀根本無能為力。他急得團團轉,嘴裡不停念叨著古老的偏方,卻無計可施。
“能量……他需要最純淨的生命能量……”老查理看著阿娣,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心疼,“可這茫茫星海,除了翡翠夢境,哪裡還有……”
林秀跪坐在阿娣身邊,輕輕握著他另一隻冰涼的小手,將額頭抵在上麵,心如刀絞。她嘗試著將自己的意識,如同最細微的涓流,緩緩注入阿娣體內。
她“看”到的,是一片乾涸龜裂的“土地”。原本應該充盈著蓬勃生機的心核阿娣與生命之心融合後的能量核心),此刻黯淡無光,布滿了細微的裂痕,仿佛隨時會徹底破碎。這是強行驅動超越自身極限力量的代價。
“阿娣……堅持住……爹爹在這裡……爹爹不會讓你有事的……”她一遍遍地用意識呼喚,傳遞著無儘的悔恨、愛意和堅定的信念。她恨自己的無力,恨那些將孩子逼到如此境地的敵人,但此刻,所有的情緒都必須化為最堅韌的守護。
或許是她不離不棄的呼喚起了作用,或許是母子連心的奇跡,又或許是“生命之心”水晶那最後一絲頑強的不滅靈光……在林秀意識小心翼翼的滋養下,阿娣那乾涸的心核深處,忽然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如同黑暗中迸濺的第一顆火星!
緊接著,林秀感受到,從船艙外,從無垠的星海之中,有無數極其細微的、閃爍著柔和光點的能量流,開始受到吸引,穿透飛船的外殼,如同受到召喚的螢火蟲,紛紛揚揚地彙聚過來,融入阿娣的體內!
這些能量流純淨而溫和,雖然每一縷都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數量龐大,源源不斷!它們是散布在宇宙中的生命星塵,是星球誕生、生命演化過程中散逸出的最本源的碎片!
此刻,它們被阿娣那獨特的、與生命本源共鳴的體質,以及林秀充滿愛意的意識引導,從四麵八方的虛空中彙聚而來!
“這……這是……”老查理也感受到了艙內逐漸變得濃鬱的生命氣息,震驚得說不出話。
星塵能量流入阿娣體內,如同甘霖滋潤旱地,緩慢地滋養著那龜裂的心核。裂痕雖然沒有立刻愈合,但惡化的趨勢被止住了!阿娣的呼吸似乎也稍微平穩了一絲絲,雖然依舊微弱,但不再是令人絕望的遊絲。
有效!
林秀心中狂喜,更加專注地維持著這種狀態,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引導著星塵能量的流入。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她必須保持絕對的平靜和專注,稍有差池就可能中斷這脆弱的連接。
老查理見狀,立刻明白了過來。他不再打擾林秀,而是默默地守在艙門口,警惕地監視著飛船的傳感器和外部環境,確保這寶貴的療愈過程不被打擾。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飛船漫無目的地在星海中漂流,仿佛被遺忘的孤舟。艙內,微光閃爍,星塵彙聚,一場無聲的生命接力正在上演。
阿娣的心核,在那涓涓細流般的星塵能量滋養下,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一點點重新吹亮,雖然距離恢複還很遙遠,但那一線生機,正在頑強地壯大。
不知過了多久,林秀因為精神過度消耗,臉色也變得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依舊咬牙堅持著,不敢有絲毫鬆懈。
就在這時,阿娣長長的睫毛忽然顫動了一下,然後,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大眼睛裡還帶著濃濃的虛弱和迷茫,但當他看到近在咫尺、滿臉焦急和汗水的林秀時,小嘴微微動了動,發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爹……爹……”
這一聲微弱的呼喚,如同天籟,瞬間擊潰了林秀所有的堅強。淚水洶湧而出,她緊緊抱住失而複得的兒子,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沒事了……阿娣沒事了……爹爹在……爹爹永遠在……”她語無倫次地重複著,感受著懷中孩子微弱的體溫,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阿娣似乎很累,隻是輕輕蹭了蹭母親的懷抱,又緩緩閉上了眼睛,但這一次,他的呼吸變得深沉而平穩,陷入了真正的、修複性的沉睡之中。
老查理也抹了抹眼角,長長舒了一口氣。
最危險的時刻,似乎暫時過去了。
林秀輕輕將阿娣放好,為他蓋好毯子。她疲憊地靠在艙壁上,感受著幾乎被掏空的身體和精神,但心中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慶幸和力量。
她看著窗外璀璨又冷漠的星河,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翡翠夢境的遭遇讓她明白,宇宙中既有“收割者”這樣的黑暗,也有“生命之心”和星塵這樣的希望。阿娣的力量是福也是禍,她必須儘快變得更強,才能更好地保護他,才能弄清楚這一切背後的真相,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查理,”她聲音沙啞地開口,“我們不能再漫無目的地漂流了。分析一下我們從空間站得到的數據板,還有‘世界樹’之種。我們必須主動尋找線索,尋找盟友,或者……至少找到一個能讓我們暫時安頓下來、積蓄力量的地方。”
老查理點了點頭,拿出了那枚密封著種子的膠囊和薄薄的數據板。
“影梭號”調整了航向,不再隨波逐流,而是朝著數據板上那些古老星圖暗示的、可能存在其他“自然守護者”遺跡或類似翡翠夢境的生命星域的方向,開始了新的航行。
星海無垠,危機四伏,但希望之火,已在最絕望的深淵中被重新點燃,微弱,卻頑強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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