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的靈魂拷問,如同投入亙古冰湖的一粒石子,未能激起絲毫漣漪。“搖籃意誌”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絕望。那道純粹光海凝聚的屏障依舊在緩緩合攏,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回歸”與“秩序”的意念,冰冷地抹殺著一切反抗的可能。後方,被短暫擾亂的“虛空蛞蝓”群重新凝聚,帶著被驚擾的暴怒,如灰色的死亡潮水般洶湧撲來。
“火種”艦船的引擎在過載悲鳴,卻無法撼動那無形的光之壁壘分毫。通訊頻道裡,希望遺民們剛剛燃起的生機,迅速被碾碎成絕望的靜默。
莫格長老目眥欲裂,徒勞地命令著“逐星號”剩餘的火力向屏障傾瀉,能量光束撞在光幕上,卻連一絲漣漪都無法蕩起,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沒用的……這是規則層麵的絕對壓製……”老查理頹然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
林秀緊緊抓住阿娣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裡,仿佛這是與現實最後的連接點。
阿娣閉著眼,意識在那微弱到極致的碎片連接中瘋狂衝撞。質問得不到回應,祈求換不來憐憫。他感受到的,隻有“搖籃意誌”那浩瀚、古老、如同既定程序般運行著的冰冷邏輯——無關區域,能量無益消耗,乾擾觀察……個體文明的存亡,在宇宙尺度的平衡麵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不!
不是這樣的!
一股熾烈的、不甘的火焰,猛地從阿娣近乎枯竭的意識深處燃起!這火焰並非來自碎片,並非來自“搖籃”,而是源於他作為“阿娣”這個個體,作為人類,作為曾掙紮求存的“噪音”所擁有的全部情感、記憶與意誌!
他想起了“喧囂堡壘”中億萬生靈的呐喊,想起了“荊棘王座”毀滅前的悲鳴,想起了林秀緊握他手時的溫暖,想起了老查理喋喋不休的關切,甚至想起了莫格那令人不快的、卻代表著不屈從的質疑!
存在過!抗爭過!愛過!恨過!這些……難道就沒有意義嗎?!難道就抵不過你那冷冰冰的“平衡”二字?!
這並非通過連接傳遞的意念,而是他燃燒自身靈魂發出的、最純粹的生命咆哮!
也就在這一刹那——
咚!!!
一聲前所未有的、洪鐘大呂般的心跳,猛地從“逐星號”的某個角落傳來!不,不是角落,是直接從阿娣隨身攜帶的、那枚與“初誕之繭”核心碎片有著本源聯係的小型共鳴器中炸響!
共鳴器表麵,那一直內斂的光芒驟然爆發!不再是溫和的指引之光,也不再是“織網”時的規則之光,而是一種……熾熱如恒星初生、又深邃如宇宙歸墟的混沌之光!
這光芒穿透了艦體,無視了空間,甚至短暫地驅散了前方那合攏的光之屏障!並非暴力破解,而是讓那構成屏障的光海能量,如同遇到君王般,敬畏地、溫順地退散開來!
“!!!”
一股遠超之前任何時刻的、龐大到無法形容的意誌,伴隨著這心跳與光芒,降臨了!
但這股意誌,與之前那冰冷、絕對的“搖籃意誌”截然不同!
它依舊古老、浩瀚,卻帶著一種……複雜的情感!有被冒犯的慍怒,有被打擾的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種仿佛沉睡了無數紀元後被強行喚醒的茫然,以及一絲……察覺到某種“異常”的驚詫!
“誰……在……呼喚……”
“這……感覺……是……‘錯誤’……?”
這意念不再清晰冰冷,而是帶著某種剛剛蘇醒般的混沌與斷續。它掃過“逐星號”,掃過阿娣,尤其是在那爆發出混沌之光的共鳴器上停留了一瞬。
“源初……代碼……碎片……為何……攜帶……‘逆熵’……印記……?”
“逆熵”?阿娣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詞彙。但他沒有時間思考!
就在這股新生的、帶著情緒的浩瀚意誌降臨,並因“逆熵印記”而出現短暫遲滯的瞬間——
就在前方光之屏障消散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