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士兵,自踏入軍校,或被征召入伍的那刻起,便被灌輸著絕對服從的信條。
這是一種近乎苛刻的要求,旨在將他們塑造成戰爭機器上精密的零件,令其在戰場上,能夠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收割生命。
即便最初麵對殺戮會感到本能的抗拒,無妨,隻需經曆幾場血與火的洗禮,置身於生死邊緣,他們自然會褪去青澀,學會如何冷酷地奪走他人的性命。
尤其是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參軍入伍,對於許多年輕人而言,不僅是責任,更是一種狂熱的理想。
他們之中不乏狂熱分子,篤信軍人天生就該為某些宏大的目標獻出一切,犧牲性命亦在所不惜。
這種觀念,如同瘟疫般,在羅門帝國年輕人中蔓延開來,蔚然成風。
然而,艾倫卻始終遊離於這股狂熱之外,他如同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冷靜地審視著周遭的一切。
在軍校中表現出的熱情,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偽裝,是為了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令艾倫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這個來自異時空的靈魂,竟然能夠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想法如此契合。
為羅門帝國儘忠?
這種念頭,他心中從未萌生過半分。
隻是如今,命運的齒輪已然轉動,他已被深深卷入這場戰爭的漩渦,想要抽身,恐怕已是難上加難。
艾倫指腹輕輕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黑珍珠戒指,戒指表麵那抹幽深的光澤,倏忽一閃,又迅速隱沒。
這細微的變化,預示著戒指積蓄的魔力已然達到飽和。
“真是令人驚歎的寶物啊。”
艾倫在心底低語,對這枚戒指的強大力量讚歎不已,“僅僅一個自然日,便能儲存如此龐大的魔力,足足六十個單位。”
“萊特那家夥,不是說好明天才開始進攻嗎?
怎麼如此迫不及待了?”
即使沒有那道超遠距離通訊術式的存在,僅僅是遠處隱隱傳來的,如同悶雷般連綿不絕的炮火轟鳴聲,也足以讓艾倫意識到,戰火已然燃起。
或許,他所渴望的,能夠回到平靜安穩的日常,終究隻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了吧。
他緩緩起身,從柔軟的沙發上直起身軀,開始著手整理自己的裝備。
說是整理裝備,實則他需要準備的東西寥寥無幾,啟動魔導裝甲的特製鑰匙,以及一把製式手槍,僅此而已。
儘管動作已經儘量放輕,他仍然不希望驚擾到床上熟睡的德莉莎。
然而,他的一切小心翼翼,都隻是徒勞。
德莉莎並非真的沉睡,她隻是佯裝入睡而已。
感受到身旁的動靜,她悄悄眯起眼眸,從眼縫中窺視著艾倫的舉動,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些什麼。
然而,接下來艾倫的舉動,卻讓她心中猛然一驚。
艾倫轉過身,目光沉靜地凝視著床榻上的德莉莎,語氣低沉而認真,緩緩開口道:“呐,德莉莎,雖然我曾說過要與你成為同伴。”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詞,才繼續說道,“但現在看來,或許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的人,反而是我吧。”
“至於成為同伴的事情……”艾倫深深地看了德莉莎一眼,仿佛要將她的身影牢牢印在腦海中一般,“等我活著回來再說吧。”
話音落下,艾倫將身上僅有的幾千馬克紙幣,整齊地疊放在桌麵上。
這些冰冷的紙幣,對於即將奔赴戰場的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哢嚓——”門鎖轉動,房門被推開,又輕輕合上。
德莉莎清晰地感知到,那個名為艾倫的少年,已然離開了房間。
她依舊保持著側臥的姿勢,凝視著桌麵上那一遝略顯刺眼的鈔票,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苦澀的自嘲弧度。
不知那家夥是否察覺到自己是在裝睡,也罷,或許他根本不在意。
德莉莎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重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