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瑟瑪的目光艱難地從那片巨喰魔蛙消失的地麵移開，聲音裡帶著一種幾乎要碎裂的艱澀。
“教會的古老典籍中，記載過巨喰魔蛙這種邪靈。”
“它們的確有‘潛靈奇襲’的能力，但那需要水、沼澤，或者類似的特定環境作為媒介。”
“從未有過……從未有過它們能在如此乾燥、堅固的岩石地麵施展的記錄。”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中冰冷的恐懼壓下。
“這……這是一隻全新的變種，或者說，是可怕的進化體。”
“它根本不再需要水作為媒介了！”
艾倫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空間能力？
他目前掌握的魔導術式，無論是“斥力方麵”還是“爆破切割”，都屬於直接的能量或物理層麵攻擊。
對於這種能藏匿在異空間中的敵人，確實是束手無策。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一名年輕騎士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他顯然也聽到了艾瑟瑪喪氣的低語，臉色蒼白如紙。
艾瑟瑪慘然一笑，緩緩搖了搖頭，眼神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無力感。
“我不知道……如果是典籍中記載的那種，我們或許還能憑借地形和針對性術式周旋。”
“但麵對這種能在任何地方隨意潛行，並且物理和魔法抗性都高得離譜的怪物……”
他的聲音頓了頓，似乎不願說出那個殘酷的結論。
“除非……除非有數名手持聖物的高階聖職者，或者大魔導師級彆的存在親自出手，否則……”
艾瑟瑪話還沒說完，就被艾倫打斷。
“不，它並不能在任意地方潛行。”
艾倫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像是有什麼理論依據一般，他眼中灰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巨喰魔蛙領主位階）】
【等級：夜之主】
【狀態：輕微遲緩楔石影響）】
【物理抗性：高】
【魔法抗性：高】
【特殊能力】
酸腐胃液：噴吐可腐蝕精鋼的強酸液體範圍濺射持續蝕甲）
深淵喰食：吞噬半徑15米內生命體恢複本源，對低等級邪靈強製吸收。強製吸附）
潛靈奇襲偽）：通過水體地麵質等介質觸，發空間遷躍，使本體短暫遁入相位夾縫淺層異空間），期間維持不可選取狀態鎖定無效化非空間攻擊免疫）。遷躍期間不可觀測到環境，最大持續12秒。需特定環境使用。
【威脅等級：極度危險】
艾倫伸手指了指廣場邊緣那些被破壞的斷壁殘垣，以及更遠處一些相對完好的建築牆體。
“你們看那裡。”
艾瑟瑪順著艾倫所指的方向凝神望去，瞳孔微微一縮。
他看到那些堅實的石質牆麵上，似乎有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一閃而逝，如同水波蕩漾後留下的漣漪。
“它的活動範圍，似乎僅限於我們腳下的地麵，以及這些相連的牆體結構……”艾倫補充。
“它不能憑空出現，也不能依附於不夠平整的地麵。”
艾瑟瑪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隨即明白了艾倫的意思。
這怪物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無限製空間跳躍，它的“潛行”依舊需要一個“實體”作為錨點或者說“潛行介質”。
他立刻通過騎士間特有的神念鏈接，將這個至關重要的發現告知了遠處的安倫隊長。
“乾得好，艾瑟瑪！”
“立刻破壞周圍的牆壁！”安倫隨即準備起爆破術式。
看著破壞場地的眾人，艾倫轉向艾瑟瑪，聲音平靜得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你估計，我們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解決它？”
他問得如此直接，仿佛已經有了某種考量。
艾瑟瑪沉默了片刻，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似乎在進行一個極其殘酷的計算。
他緩緩舉起三根沾染著血汙和塵土的手指。
然後，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又極其緩慢地彎下了一根。
“多虧閣下，您發現了魔蛙的行動方式......”
“但保守估計，我們這裡所有尚能戰鬥的人員，大概會死傷三分之二……”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無奈。
“或許，我說的是或許，我們能有機會在它某次現身攻擊的間隙，抓住那一瞬間的機會，將它重創或者擊殺。”
“當然這是極小的概率。”
“而且，”他補充道，語氣更加沉重，“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前提是它不會通過吞噬其他低階邪靈來補充傷勢和魔力。”
“喰食嗎？”艾倫想起了剛才麵板中看到的，那隻魔蛙其中一項名為“深淵喰食”的特殊能力。
就在他們思索之際。
德莉莎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她的小臉因為先前的戰鬥和此刻的緊張而有些蒼白，但那雙漂亮的眸子卻異常明亮。
她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艾倫，又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艾瑟瑪，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握緊了手中那柄不太合手的騎士長劍，劍鋒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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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的目光從德莉莎緊握劍柄、指節有些發白的手上掃過。
三分之二的傷亡……
這代價太大了，大到他無法接受。
而且，誰知道這隻狡猾的“夜之主”下一次會從哪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冒出來，發動致命一擊。
他必須想個更穩妥的辦法。
在破壞一部分牆體後，騎士和修士們的魔力更加捉襟見肘。
“所有騎士，立刻恢複魔力！準備持久戰！”
安倫隊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冰冷的鋼鐵，強行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但艾倫能從那略微急促的語調中，捕捉到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
與這種神出鬼沒、隨時可能從任何地方冒出來的家夥戰鬥，對精神和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必須時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騎士們依言，紛紛從腰間的皮囊中取出顏色各異的煉金藥劑，拔掉木塞，仰頭灌下。
那些已經耗儘藥劑的騎士，則隻能將目光投向地麵。
之前被他們奮力擊殺的各種怪物屍骸，在化為黑煙消散後，會在原地留下一些閃爍著各色微光的細小晶石——那便是魔晶。
用這些魔晶粗略提煉製造的煉金藥劑能夠恢複少量的魔力，如果直接吸收未經提煉的魔晶，似乎也能達到補充魔力的效果，隻是效率更低，風險也更大。
艾倫注意到，這些身經百戰的星刻教會騎士們在吸收魔晶時，動作都帶著一種異樣的……謹慎與抗拒。
他們並非像吸收藥劑那樣將魔晶整個握住然後不顧一切地吸取，而是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小塊，放在掌心。
魔晶上的光芒以一種極其緩慢且似乎受到嚴格控製的速度，絲絲縷縷地流入他們體內。
而在這個過程中，每個騎士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如臨大敵的凝重，額角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仿佛他們手中握著的不是補充魔力的源泉，而是某種需要小心應對的劇毒。
“他們為什麼不一次性多吸收一些？”
“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應該儘快恢複到最佳狀態，以應對接下來的惡戰嗎？”
艾倫的目光轉向身旁的艾瑟瑪，低聲發問。
在他看來，這些騎士的舉動有些反常。
魔力就是生命線，尤其是在這種高強度的消耗戰中，任何一點魔力的多寡都可能決定生死。
就算直接吸收魔晶會有一些副作用，那也得先考慮如何活下來再說。
艾瑟瑪的臉色依舊蒼白，他苦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一名正在艱難吸收魔晶的騎士。
那名騎士年紀不小了，可臉上的表情卻因痛苦而扭曲，握著魔晶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顫抖，仿佛正在承受某種巨大的折磨。
“魔晶……它們確實是怪物死後逸散的魔力凝結而成，可以直接補充我們的消耗。”
“但是，艾倫閣下，這些魔力並非是純淨無害的。”艾瑟瑪的語氣變得異常沉重。
“我之前應該和您說過，這些怪物的本質是什麼。”
艾倫心中一動，瞬間了然。
“魔力和負麵情緒的結合體……”
“沒錯。”艾瑟瑪點了點頭，眼神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這些怪物體內的魔力，大多駁雜不堪，充滿了混亂、暴虐的意誌，以及……最原始、最純粹的邪念。”
“我們吸收魔晶，等同於將這些負麵的、汙穢的東西也一並引入自己的精神和靈魂之中。”
艾瑟瑪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霾。
“少量吸收，依靠自身堅韌的意誌和精神力，還能勉強壓製那些負麵侵蝕，事後通過教會的淨化儀式也能逐漸清除。”
“但如果吸收過量，或者過於頻繁，那些邪惡意誌就會如同跗骨之蛆般開始侵蝕吸收者的心智。”
“輕則性情大變，變得暴躁易怒，失去往日的平和與理智。”
“重則……徹底失去自我，被邪念吞噬，淪為隻知殺戮和破壞的瘋子。”
“甚至，在某些極端情況下，吸收者會被邪念徹底反噬，自身也轉化為扭曲可怖的魔物或者邪靈，成為昔日同伴的敵人。”
“所以，即便是少量吸收，回到現實世界後，也必須立刻接受嚴格的審查後，才能確保無虞……”
艾瑟瑪的話，讓艾倫對這個“黑夜”世界的認知更深一層。
“原來如此......”
攤開掌心的魔晶，艾倫怔怔神。
他之前隻知道魔晶可以恢複魔力，卻從未想過其中還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甚至可能導致永久性墮落的風險。
回想起小時候，福利院的埃文斯牧師，有時候情緒會變得相當異常，喜怒無常，甚至有些暴戾，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星刻教會居然在有著如此沉重的責任，怪不得需要那麼龐大的資金支持來維持運作和培養聖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