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昨天艾倫的話語如同索命的宣告,但今天的訓練卻出奇地輕鬆。
希爾摘下那頂能把耳朵都捂出汗的厚重棉帽,隨手扔在桌上。
她整個人像一袋麵粉般舒舒服服地摔進了宿舍的硬板床。
床板“嘎吱”一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對她來說,這聲音比帝都歌劇院裡最悠揚的詠歎調還要動聽。
“唔……和萊茵戰線那會兒比,這裡簡直是天堂了。”
她將臉深深埋進粗糙但還算乾淨的枕頭裡,滿足地蹭了蹭,鼻尖縈繞著一股木炭味。
至少有張正經的床可以睡,不是蜷縮在泥濘的戰壕裡,枕著自己的手臂,擔心下一秒炮彈會不會落在頭頂。
而且……還能洗澡。
“?”
“洗澡?”
希爾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銀灰色的柔軟發絲如瀑布般滑落肩頭。
她腦中某個生了鏽的齒輪,因為訓練而有些遲鈍的神經,此刻才遲鈍地開始轉動。
阿爾卑斯山脈,格林姆山峰,這種終年積雪、連熊都懶得光顧的鬼地方,為什麼會有一口熱氣騰騰的溫泉?
而且位置還那麼巧,就在他們營地旁邊,仿佛是特地為他們準備好的一樣。
一個荒唐又讓她心跳不受控製加速的念頭,像一顆小小的火種,在她心底冒了出來。
“難道是……隊長他……”
為了讓這群被他折磨得快散架的部下們能泡個熱水澡,舒緩一下快要斷裂的神經。
難道是特地……用火係和地係魔法,硬生生在地殼上開了個口子,造出了一口人工溫泉?
希爾的臉頰“唰”地一下,不受控製地泛起一層好看的紅暈,連耳根都有些發燙。
她那雙總是像冰湖一樣平靜的藍色眼眸裡,此刻也漾起了粼粼的水光。
她甚至能腦補出那個畫麵,艾倫隊長麵無表情地懸在空中,一手操控著熔岩,一手引導著地下水。
結果因為控製不精準,第一次把水燒得沸騰,一定很……
“艾倫隊長……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呢喃,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完全沉浸在自己腦補出的、那個隻屬於她的美好畫麵裡。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仿佛有一桶混著冰碴的雪水從頭頂澆下,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她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讓她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這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某種來自魔導士靈性直覺上的、最頂級的恐怖預警。
空氣……凝固了。
原本在空氣中悠閒漂浮的魔力粒子,像是被投入滾油的開水,瞬間變得狂躁、暴戾,瘋狂地跳動著,發出無聲的尖嘯。
“……!?”
希爾的瞳孔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大小。
“這是……超大範圍高能魔力反應!”
腦子甚至來不及思考敵人是誰,來自何方。
她的身體已經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萊茵戰場上,無數次生死邊緣裡養成的戰鬥本能,在這一刻本能的接管了一切。
“防禦展開!”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嬌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敏捷,雙手在胸前閃電般交錯,一個個複雜精密的術式在白皙的指尖飛速成型。
體內的魔力如開閘的洪水般奔湧而出,在她周圍構建起層層疊疊、閃爍著不同光澤的防禦壁障。
淡藍色的“防衝擊術式”如同一麵厚重的堅冰,凝結在最外層。
近乎透明的“能量立場術式”則像一層漣漪,讓周圍的光線都發生了微妙的扭曲。
她甚至不確定攻擊來自哪個方向,是什麼類型。
於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條件反射般將自己掌握的所有能瞬發的防禦術式一起展開。
就在最後一道防護壁障成型的刹那。
轟隆隆隆——!!!
世界,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
緊接著,是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響和撼動整座山脈的劇烈震動。
整座格林姆山峰訓練基地,仿佛被一隻從雲層中伸出的無形巨人之手,狠狠地砸了一拳。
希爾所在的宿舍木屋在一瞬間就分崩離析,化為了漫天飛舞的齏粉。
狂暴的衝擊波攜帶著鋒利的碎石和斷裂的木屑,如同一道死亡的浪潮,狠狠拍打在她的防護壁障上,激起一圈圈炫目而又致命的能量漣漪。
爆炸聲連綿不絕,此起彼伏,如同戰場的禮炮。
當短暫的轟鳴過去,幸存的士兵們才從漫天的煙塵、碎磚塊和斷裂的木梁下,掙紮著狼狽地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