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到了福陵,那雲棧洞在哪兒呢?這山上雖然有些蒼鬆翠柏,也不像那個“怪物”說的山清水秀、四季常青的境地?高翠蘭正愣想著,石佬道:“走,那邊崖上有個山洞,咱們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洞?”
二人翻過山頭,這裡景象果然不同,古木奇樹,姿態各異;翠竹蘭草,妙趣橫生。雖然是早春三月,山坡上草發嫩芽,溪澗邊野菜開花。高翠蘭雖然很累,但也心情高興。跟著石佬艱難地爬上一處險峰,轉了個彎,很快便來到一處懸崖上,高翠蘭朝前伸頭一看,嚇得“哇”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眼下便是萬丈深淵、
石佬拉著她道:“這邊來。”高翠蘭轉過身,沒走幾步,一眼便看到岩壁上有個洞,洞旁邊有個不顯眼的石碑,石碑上麵模模糊糊能看到“雲棧洞”三個篆字,驚奇地道:“果然有這個地方。”石佬道:“怎麼會沒有,我還在這裡睡過一覺呢。”說著推開裡麵的半扇石門,讓高翠蘭進去,高翠蘭看了看,道:“裡麵這麼寬敞,果然是個神仙洞。”
二人進了洞,在石凳上坐了下來,石佬問道:“就這麼個地方,你能在這裡住嗎?”高翠蘭道:“住,倒是個好地方,能遮風擋雨的,可是吃什麼呀?”
石佬開玩笑道:“這地方可是你做夢都要找的,住在這裡,冬暖夏涼,一準能修成神仙,還吃什麼東西呀?”高翠蘭道:“我可沒有神仙命,一頓不吃心中就發慌。”石佬道:“那你在這兒就住不成了,下山討飯也不方便,咱們還是回去吧?”
高翠蘭站了起來,在洞裡仔細上上下下觀察一番,順便到洞口看了看,道:“不知不覺的,天色已晚,回去也得走黑路。我也有些累,咱們就在這裡歇一晚上吧?”石佬答應道:“行,無論如何你也得住一晚上,做個神仙夢,也不枉你親自來一趟。你就歇著吧,我出去轉轉。”
高翠蘭真的是又累又餓,嚼了塊隨身帶來的餅子,便趴在石桌上打起盹來,很快睡著了。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間,似乎聽到有雞鳴聲,看看天色發白,東方彩雲飄蕩,五顏六色,十分神奇。高翠蘭正看得發呆,忽見雲層中走出一個胖娃娃,嬉皮笑臉地看著自己,一直向著自己方向走來。眼看離自己上空不遠處,從手中撂出一件東西,便轉身不見了。高翠蘭看到那件東西在空中舒展開,像個長條絲絹一般,竟然飄落到自己麵前。覺得奇怪,便順手抓了過來。仔細一看,上麵有幾行小詩,寫道:
高山翠嶺一株蘭,空穀臨風欲成仙,
靈根本在五觀莊,卻遁沙門幾百年。
要知真人靠修煉,悟道成仙難上難,
人生難克是欲念,終歸今世有孽緣。
高翠蘭看了又看,不知是什麼意思,但是第一句“高山翠嶺一株蘭”,因為與自己名字有關,引起興趣。於是讀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些意思,她知道自己是吃了五觀莊的人參果,才得以長生不老,應該修道才能成仙,而自己卻遁入空門。又說了修道的難處。可是最後一句“終歸今世有孽緣”是什麼意思?既然勸我修道歸真,卻又“終歸”“有孽緣”,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急得出了一身冷汗。欲抬手去擦汗,頭卻磕在石桌上,睜眼一看,手中確實握著個手絹,但是自用的,上麵沒有詩文。自己還在山洞裡,隻是南柯一夢。
高翠蘭隻覺得這夢做得蹊蹺。此時天色已亮,慢慢地站了起來,四周瞅了瞅,不見石佬。
她走出洞口,卻見石佬象個雕像一般,獨自立在洞旁邊,紋絲不動。忙喊道:“石姥爺,您在這裡站了一夜?”石佬道:“這可是神仙洞,我在為女菩薩守門呢,恐怕驚了你的夢。”高翠蘭道:“怎麼敢當。你也知道我做夢了?”石佬茫然道:“怎麼,讓我說中了,還真做個好夢?”高翠蘭道:“可不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快進來跟你說說。”
二人進洞坐了下來,高翠蘭把夢中景象一五一十地對石佬講了一遍。石佬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張果老顯靈了,還是彆的神仙?”接著問道:“給你一首詩,能記下來嗎?”高翠蘭道:“我覺得奇怪,就記下來了。”說著便把那首詩念了一遍。石佬聽後道:“不就是幾句順口溜嗎?我聽出點意思來了。這是神仙在指點你,叫你修道成仙呐!”高翠蘭道:“若叫我悟道修仙,可後麵一句,‘終歸今世有孽緣’是什麼意思?”石佬想了想,突然略有所悟:“噢,明白了,這位神仙說你有孽緣,不就是跟豬八戒那些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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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翠蘭聽了這話,心中涼了半截,喃喃道:“因為有了孽緣,就不能悟道修仙了?”石佬道:“也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這裡有名堂。這裡本是修仙之地,這位仙人見你來了,他就說什麼修道成仙難上難,又說什麼你有孽緣,終歸成不了仙,難道他是不想讓你住這裡?”
高翠蘭遲疑道:“要是這樣,那個姓豬的怪物,也在這裡住多少年,難道這位神仙就讓他住?”石佬道:“你跟豬八戒不比,身份不同。他當時雖是妖怪,畢竟是天蓬元帥下凡,那神仙也得另眼看待。”一句話,說得高翠蘭無言可對。
石佬見高翠蘭沉默不語,又道:“我隻是瞎猜。那神仙早就升天了,還留著這洞乾什麼?你覺得這裡好,就住在這裡,難道他會攆你不成?”說得高翠蘭“噗嗤”笑了,道:“他要是真能來,那倒好了,我可以當麵求教,省得在這裡猜啞謎。”石佬道:“說的對,那你就乾脆住這裡吧。不過,好好想一想,你喝西北風去?”
高翠蘭看著石佬道:“石佬爺,我正想跟你商議,來一趟不容易,在你廟裡住也不是長久之事,回去也還得另想辦法。這洞裡住是挺好,就是沒吃的。不如先到這周圍看一看,要是能找到野果、野菜什麼的,隻要能充饑,我還真在這裡住下了。反正離你不遠,來回有個照應。”
石佬知道她的心思,卻擔心道:“好是好,不過下山就一條路,來的時候你也看了,哪兒能找到吃的?”高翠蘭道:“你說張果老也在這裡修過仙,他沒成仙之前,難道就不吃喝?”石佬道:“張果老是個有道之人,他練有‘辟穀’大法,幾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打緊。想必他來的時候,就已經修成了。你能跟他比嗎,你沒修過道呀?”
石佬這句話提醒了高翠蘭,她又想起夢中的一句話,“靈根本在五觀莊,卻遁空門幾百年”,便對石佬道:“這裡本是修道的地方,而我念的是佛經,是有些不合時宜,難道神仙為此責怪我?”石佬道:“也許是這樣,不過,你也不要太相信夢,夢乃由念而生,常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覺得這個夢倒像你自己想出來的。”
高翠蘭詫異:“我自己怎麼想出來?”石佬道:“我說出來你彆怪。你現在心裡很亂,既想成佛,又想修仙,可說到底,還忘不了你的相公豬八戒,這其實都是你自己的糾結,哪個神仙能猜透你的心思?”
石佬說到這兒,看了看高翠蘭的眼色,這才若有所悟。為了給她個念想,故意道:“對,我明白了,這其實是你那位豬相公給你托的夢!”高翠蘭有些詫異,不好意思道:“哪能會呢?”石佬道:“怎麼不會?你想想,他既然叫你來福陵山等他,你也終於找到這個地方,雲棧洞是他多年住過的地方,你們是心有靈犀呀!”高翠蘭臉有些紅了。石佬又道:“什麼‘高山翠嶺一株蘭’,什麼‘臨風欲成仙’,除了他這樣誇你,彆的神仙會嗎?”
聽他這麼一講,驟然引起高翠蘭一段美好回憶。‘高山翠嶺一株蘭’,這句話果然是豬天蓬說過的。
其實,高翠蘭跟豬天蓬,感情有一個轉變的過程。開始在一起生活確實彆扭。不光外界說他是妖怪,模樣也醜得一塌糊塗。遇見這樣的男人,高翠蘭是又氣、又急、又狠,又沒有辦法。但豬天蓬畢竟是一個堂堂漢子,自己一個待嫁姑娘,雖然憂天怨地,但是命該如此,隻能認了。回憶起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他確實儘到了一個男人所能儘到的義務,對自己體貼入微、關愛有加。不光家中所有粗活、重活全部包攬,還常常打些野味、弄些好吃的東西來孝敬父母。
常言說,日久生情。那是有一次,也是夫妻生活中最浪漫一次,兩個人瞞著父母,到清涼山去遊玩。在青山翠嶺之中,猶如真正的情人一般,追追趕趕,說說笑笑,打情罵俏。來到一處山澗旁,高翠蘭突然看到對麵高高崖壁上懸掛著一株開花的蘭草,感覺特彆有詩情畫意。豬天蓬見自己一直盯住那株蘭花,也觸景生情,竟然念出兩句詩來,道:“高山翠嶺一株蘭,空穀臨風美如仙。”見高翠蘭聽得認真,接著便放開喉嚨唱了起來:“高山翠嶺一株蘭,空穀臨風美如仙。你是蘭花我是山,永遠陪在你身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曲調,但知道這是為自己而唱。記得當時感動地不得了,以為他是個粗人,竟然能吟出這樣的句子來。於是忘記了一切煩惱,點燃了心中情感之火,竟然伴隨著豬天蓬的歌聲手舞足蹈,一個唱,一個跳,無拘無束,高興異常。那是兩個人最浪漫的一次,也是最難忘的一次。
可是回歸到現在的處境,自己不就是孤立地掛在高山峻嶺之中是那株蘭嗎?雖然第二句把“美如仙”改成了“欲成仙”,應該還是他的意思。
石佬接著道:“下麵的兩句話你應該明白,說你吃的是道家的人參果,卻遁入空門修煉去了。看似埋怨你拜錯了廟,其實是跟你開個玩笑吧?還有後麵幾句,再明顯不過了,他知道你無處藏身,隻能在廟中修煉。所以,又告訴你說,念佛也好,修道也罷,想成正果,難上之難,千萬不要忘記你們的‘緣份’哪!”說罷,故意罵道:“這個老色鬼,成淨壇使者了,還勾引女人呢!”高翠蘭被他罵的無地自容,哪還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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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佬見高翠蘭臉色都漲紅了,忙轉了話題:“罵歸罵,不過,還真是個癡情男呐,你和他有緣分,也值了。”高翠蘭有些撒嬌地道:“佬爺,說什麼哪?我就不相信,他笨頭夯笨腦的,會想這麼多?”石佬道:“你又不明白了,他在大靈隱寺過這麼多年,總得有點道行。他這樣做,就是叫你知道他不是原來的豬八戒了,你要參透玄機呀!”說得高翠蘭無言可對。
石佬看她半信半疑,便道:“好了好了,信不信由你。不說這事了。不過,彆管是誰叫你到這兒來,我看這裡一時也住不得,還是另想辦法吧?”高翠蘭道:“能想什麼辦法?”石佬道:“天無絕人之路,皇上滅了佛教,還有道觀呢。你吃了人家道家的人參果,理應尊道修仙才是。不如咱們先回去,打聽打聽,找個女道觀去修煉。等你有了一定的道行,達到離境坐忘、無需飲食的境地,再來這裡靜修,即便等不到你那位相公,說不定自己就成仙了呢?”
高翠蘭知道他說的一半是笑話,但事到如今,這裡不能住,得先找個安身之處才是。便問道:“哪裡能找到女道觀?”石佬道:“天下女道觀多得是,我曾聽神仙們講,自從武則天的女兒太平公主入了道觀後,下麵幾代皇帝的公主都覺得有趣,你象睿宗、玄宗、代宗、德宗、順宗都有女兒進了道觀。皇帝的女兒甘願當道士,達官貴人的女兒也紛紛效仿,你說道教怎能不興旺?所以道觀越來越多,越建越富麗堂皇,那些女道士都有貴族風氣,跟寺廟裡那些念經的和尚大不一樣。”
高翠蘭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麼,你說的道觀比天恩寺建的還好?”石佬道:“天恩寺我沒去過,道觀我也沒去過,我隻是聽那些神仙嘮叨出來的。說有個玉真公主,是睿宗的女兒,玄宗李隆基的禦妹,她的玉真觀氣勢恢宏,在道觀中首屈一指。另外,皇上還給她建了多處道觀,就像皇上的行宮一般,任她雲遊。她可是個大忙人,經常召集名人雅士,舉辦宴會,以文會友,為國舉薦人才。聽說王維、李白也是她推薦給李隆基的呢。”
高翠蘭驚愕道:“這哪裡是修道啊?”石佬道:“這你就不懂了。大道無形,國以民為本,出招賢納士之策,行興國安民之舉,也算是大道呀。不過,修道有各種方法,這與那些舍棄世俗之欲,隱居山林苦苦修真大不相同,那隻是為了自己得道成仙而已,可是修道者多,得道者少呀,天下有幾個得道升天的神仙哪?”
高翠蘭聽了這番話,覺得有些深奧,故意道:“你懂得真不少,就像您也修過道一般?”石佬笑道:“我哪裡修過道?不是跟你說嗎,我一天到晚站在迎仙橋邊,過路的神仙都喜歡在那雲柏樹下嘮嗑,他們可都是得道的高仙,講起道來,那是滔滔不絕,我不聽也得聽啊。”
高翠蘭似乎從夢境中回到現實,道:“石佬爺,我也沒人家公主那樣的本事,成不了大道。還是找一個偏辟安靜的道觀,修成修不成,能有個存身之處,便是‘有道之人’了。”石佬道:“也好也好,咱們先下山再說。”
二人從原路返回,來到那片長滿野菜的溪澗邊,高翠蘭蹲下來,拔了幾棵野菜看了又看,高興地對石佬道:“這是薺菜,很好吃的。”石佬道:“看來你餓了,趕快下山吧。”高翠蘭道:“不是餓了,我是說這裡既然能長出野菜,就可以種菜,種莊稼。要是以後來這裡住,還真的不愁吃不上東西。”石佬道:“看來你舍不得這地方。可要想住這裡,恐怕還得找個種地的?”
高翠蘭笑道:“真會開玩笑,我自己都無處藏身,還找個種地的?莊稼活我會乾。要是真住在這兒,自己就種了。”石佬笑道:“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靠種地吃飯的神仙?”
二人說笑著一路下山來。到了張弓嶺,高翠蘭還想找原來住過的那家客店,哪裡還有蹤影?不過,這裡現在住戶多了,成了一個集鎮,掛著酒旗兒的客店就有三、四處。
高翠蘭走進路邊一家買飯的店,她知道石佬一般不吃飯,隻要了一碗粥,兩個烤餅。自己吃了起來。順便問那店主道:“東家,可知道這一帶哪裡有女道觀?”那店主搖頭道:“沒聽說過什麼女道觀,隻是聽說不許敬佛了,廟都拆了。”高翠蘭道:“你說的那是寺廟,我問的是道觀,不是一回事?”店主人又搖了搖頭:“那就不知道了。”
坐在一旁摘菜的女主人搭訕道:“你問女道觀,是不是姑子廟?”高翠蘭忙上前道:“對對,你知道哪裡有姑子廟嗎?”那婆子道:“怎麼,你想去當道姑?”高翠蘭道:“隨便問問,想去看看。”那婆子道:“姑子廟聽說是道姑住的地方,俺也沒去過。不過,這集上倒是有個女孩子,逃婚跑了,都說她去大蓬山當了道姑。”高翠蘭又問:“大蓬山離這兒有多遠?”那婆子道:“跟你講俺沒去過,恐怕也不是太遠。”石佬道:“不用問了,我知道。”
高翠蘭付了飯錢,石佬想要先回石仙廟,高翠蘭心急,非要去大蓬山看看,石佬便帶她去了大蓬山。正是:
夢縈魂牽福陵山幾度曆險方得見
命中孽緣已注定參禪修道皆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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