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橛對豬老大道:“嫂子寫的這首詩,後麵兩句全是地名。‘無奈移根齊陽地’,齊陽既然是個縣名,下麵的‘馬馬虎虎無家園’,諧音說的應該是麻湖鄉,還得有個吳家園村什麼的。咱們跑遍齊陽城去找呢,白跑了。”
豬老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楊橛,你真是個天才,我怎麼也沒想出來。”楊橛道:“好了,地址算找到了,你明天就去把她接回來,我就等著看嫂子的真麵目了。”
豬老大道:“怎麼,關鍵時刻,你不陪我一塊去,萬一不是那地方怎麼辦。你不糊弄我嗎?”楊橛道:“我可沒糊弄你。你們是夫妻,見了麵又是親,又是抱,我在旁邊是個乾啥的。受得了嗎?”豬老大道:“受不了也得受,你要是有了女人,照樣。彆跟我囉嗦,明早一塊去!”
第二天一大早,豬老大便把楊橛喊了起來,兩人穿上黃棉大衣,帶著“火車頭”帽子,在機動三輪上,鋪了席子,豬老大又抱了床被子,讓楊橛裹在身上,睡在車廂裡。自己便開車去了齊陽縣麻湖鄉。
由於找人問明了路徑。不需要繞路縣城,直奔目的地。
寒冬臘月,雪後天晴,西北風淒厲,哈口氣都在眉毛上結了霜。積雪,樹鞘映著陽光,照的眼睛撲朔迷離。然而豬老大卻得意洋洋,他開著車,哼著小曲,搖頭晃腦的行駛在鄉間公路上。
一口氣開了一個多小時,楊橛被顛簸的睡不著覺。老叫他慢著點、慢著點,可豬老大找媳婦心切,心中高興,哪肯理會楊橛?而且越開速度越快。沒想到有積雪的地方路滑,到了一個拐彎處,機動三輪再也不聽使喚,隻聽“呼哧”一聲,三輪車滑飛了出去,下了路,翻了個底朝天。
豬老大摔得鼻青眼腫,他也顧不得疼痛,忙從乾溝裡爬了出來。找楊橛時,隻見他被甩出去幾米遠,睡在尚有積雪的麥地裡喊疼呢。
豬老大走了過去,要扶他起來。楊橛看豬老大鼻子、眼皮都掛了彩,額頭上也起了個包,不由得笑了起來,道:“摔成了這副模樣?”豬老大道:“笑我呢,看樣子你沒事?”楊橛道:“還沒事呢,起不來了。”
豬老大硬把他拉了起來,道:“彆裝蒜。我是被車碰的受了傷,你又沒被砸著,怎麼就起不來了?”楊橛道:“我被甩了這麼遠,說不定骨頭折了呢?”
豬老大用手在他身上摸了摸,道:“哪有那麼嬌貴,又不是泥捏的。快起來,咱們還得趕路呢。”說著,順手把他拽了起來。楊橛道:“你傷成這副模樣,還去找老婆,嫂子還能認識你嗎?”豬老大道:“怕什麼?受著傷去找老婆,才說明心裡有她,她得感激不儘呢。”楊橛道:“你心裡有她,可我的腿疼,走不了嘍。”
豬老大把車子扶正,東西拾掇好,對楊橛道:“彆裝了,腿痛也得走,快幫忙把車子弄上去!”
由於路滑,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車子推上公路。豬老大找媳婦心切,一把將楊橛抱上了車,開起來走了。
豬老大再不敢開快了。又走好長時間,終於到了麻湖集。
豬老大下車打聽幾個人,卻沒有知道吳家園的,他臉一下子拉長了。回到三輪車前喊楊橛:“你還睡呢,咱們又弄錯了,哪來的什麼吳家園?”
楊橛在車上迷瞪著眼,問:“到麻湖集了?”豬老大道:“對。我問幾個人,都不知道哪有吳家園。”楊橛爬起來,揉了揉眼,下了車。道:“急什麼,餓了,先吃飯,再問。”
豬老大隻得聽他的。二人找了一家羊肉湯館,要了兩碗湯,十個燒餅。楊橛端了一碗湯,拿著燒餅坐在鄰桌上,打聽道:“請問大哥,這鄉裡有沒有個姓吳的村子,叫吳家園、或者吳家莊的?”那人道:“吳家園沒聽說過,吳家莊倒是有一個。出了集,往南走,四、五裡路。”
楊橛謝了那人,回頭對豬老大道:“你怎麼說沒有吳家園,我怎麼一問便有了?”豬老大道:“有了便好,有了便好。我說呢,你不來我找誰問去?”
吃罷了飯,二人開著車很快就到了吳家莊。一打聽,果然有個叫高翠蘭的,豬老大高興地差點沒跳起來,一直把三輪開到大隊部門口。二人下了車,又問了西邊的一個鄰居,鄰居指著道:“那個小賣部看見嗎,到那裡準能找到她。”
來到小賣部,豬老大一看,櫃台裡麵果然坐著個女的,正在納鞋幫呢。隻見她白白胖胖,頭發紮成個“掃帚把”,看上去乾淨利索,也是蠻有風韻的。可又覺得與高翠蘭有些不像。隻得試探著喊道:“高翠蘭。”田菊花抬頭瞥了一眼,問道:“哎——喊誰呢?”豬老大盯著她道:“你是高翠蘭嗎,你看看我是誰?”
田菊花抬眼看了看,見他那副模樣,正賊眼骨碌的盯著自己,不屑地道:“你是誰?——我看你是豬八戒的二大爺吧?”豬老大瞪大了眼,他心裡明白這是罵自己醜呢。撇著嘴道:“怎麼這樣說話呢,你到底是不是高翠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田菊花以為又是一個想美事的,沒好氣的道:“你連認識都不認識高翠蘭,找她乾什麼?”豬老大道:“誰說我不認識高翠蘭?”田菊花道:“你認識她,還瞪著眼瞅你姑奶奶乾什麼,找挨罵呀?”
罵的豬老大臉長半尺,嘟噥道:“俺不是離彆的時間久了嗎,恐怕相貌都變了。就多看你一眼,你這位大姐夠厲害的。”田菊花道:“什麼,你們離彆的日子久了——你是她什麼人?”豬老大道:“當然是她男人嘍!”
田菊花“嗤”的笑了一聲,道:“她男人?你怎麼不撒泡尿當鏡子——照照自己。”豬老大一本正經道:“怎麼,你不相信是吧?我就是高翠蘭的男人。你說俺醜,俺不是醜。是路上滑,車翻了摔的,臉上受點傷。”
田菊花這才仔細打量一番豬老大,可又一想,從來沒聽高翠蘭講過有男人的事,覺得他找錯了地方。於是理直氣壯地道:“對不起,你們肯定找錯人了。這裡有個高翠蘭不錯,可人家是個道姑,沒嫁過人。她師父來了信,還叫她到鶴鳴山修道去呢。”
豬老大一聽這話,忙問:“走了嗎?”田菊花道:“你還急了呢,走不走與你有何乾係?”豬老大道:“怎麼沒乾係,是她寫了信,叫我到這兒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楊橛掏出那封信,遞給田菊花,道:“你看看,是不是她寫的信?”
田菊花這才想起高翠蘭曾經要過信紙、信封的事,心裡犯了嘀咕。她看到楊橛手裡的那封信,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知道就是店裡賣的信封,才覺得他們說得話有些道理。不能再信口開河了:高翠蘭對自己親如姐妹,如果他們真是夫妻,不就對不起人家了嗎?於是,緊繃的臉色立即舒展開來,笑著對豬老大道:“我說呢,一看就不像本地人。身體長得這麼健壯,真是少有。貴人之相哪!”
楊橛聽她說話反複無常,故意道:“你剛才不說他是豬八戒的二大爺嗎,怎麼又誇起來了?”田菊花道:“豬八戒的二大爺怎麼了,豬八戒長得醜,不等於他二大爺也醜。他二大爺不是楊二郎嗎?英雄氣概,威風凜凜。”楊橛道:“大姐,你怎麼這麼會扯呀。豬八戒姓豬,楊二郎姓楊,怎麼是他二大爺呢?”豬老大也道:“你不知道,那楊二郎還得喊豬八戒個叔公呢。”
田菊花苦笑著道:“那、那是我弄錯啦,就聽說楊二郎有本事,排行老二,我以為是豬八戒的二大爺呢。好了好了,彆管誰叫誰了,俺也弄不清,都是聽人家瞎扯的唄。”
她轉了話題道:“不過,我剛才說話難聽,可都是為了高大姐好。你們不知道,就因為高大姐長得漂亮,顯得年輕。現在啥人沒有?有打聽她底細的,有托人說媒的,還有心懷鬼胎、想討便宜的呢,都被我罵的狗血噴頭。所以剛才你們進來,說要找高翠蘭,我恐怕又是不安好心的,說話就不耐聽了。這叫‘一劍封喉’,先斷了那些人的念想,為的是不給高大姐添麻煩,這就是我的絕招,你們可不要見怪!”
豬老大聽她這番話,感動地走上前,親切地喊道:“大姐,你真是個仗義之人,我得謝謝你呢。”田菊花道:“哎呦——光顧說話,忘了給你們拿板凳了。”說著,拉出一條長凳子,遞給豬老大道:“你們先坐著,我給你們看看高大姐去。”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