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豬老大一路走著,嘟噥著,罵鷂子眼不是人。一會兒,便看到菜市街的標誌。這是一個丁字路口,東西大街是一條剛建成的“金色大道”,菜市場就在旁邊又窄又臟的南北老街上。
豬老大正要轉彎進去,卻看見兩個老年人站在路口邊上指手畫腳咋呼,圍了幾個人看,他也站在了那兒。就聽提著一隻雞的老人罵道:“真他娘的不像話,中秋節到了,東西漲價不說,買一隻雞還得掏給他們幾毛錢的‘行用’,哪有這個道理?”
另一個推自行車的老人道:“行用收錢,早就收了,還不知道咋的?”提雞的老人道:“我知道原來隻收賣方的錢,哪見過收買方人錢的?氣得我跟他們吵一架,誰興得這個規矩?”推車的笑著道:“老哥哎,氣啥吔。這不改革了嗎,賣的買的都收,不增加效益嗎?再說了,這樣才顯得‘公平’。”提雞的道:“胡說八道,從來沒聽說過買東西交行用的,隻有齊興能出這樣的奇事,明著訛人!”
旁邊一人道:“看來你沒買過行裡的東西,到現在才知道。自從兩年前這雞魚行重新開張,買的就收行用了。”又一人道:“開始還客氣點,雙方都是是百分之五,後來加到百分之十,現在趁著過節,漲到百分之十二了!”
推車的道:“你還覺得虧呢?既然到行裡買東西,就得認他們宰,說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要不你彆買。”提雞的道:“不買,咋說也是個節呀?”推車的道:“那就認吧,彆嫌貴了。我可不去那裡買東西。”
提籃子的道:“留著錢乾啥?大中秋節的,不買魚也罷,怎麼也得買隻雞呀?”推車的道:“怎麼不買?我買了兩隻呢。我是說不去行裡買!”提籃子的問道:“你在哪裡買?”推車的道:“原來街上還有老百姓偷偷來賣的,現在都被他們攆完了。沒辦法,我騎車子去馬寨集買,比這裡起碼便宜三分之一。”提雞的道:“那多遠?”推車的道:“就十多裡路,騎車子也快。便宜不說,那裡的小雞乾淨,不像你買的雞肚子裡有沙子。”
推車的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麼,這雞嗉子裡有沙子?”推車的道:“不信你摸摸看。”提雞的趕緊摸了摸雞嗉子,道:“乖乖,這裡麵硬梆梆的,難道真是沙子?”推車的道:“老哥哎,還不信咋的?行裡的雞沒有乾淨的,裝的都是沙子。殺雞時稍不小心,雞肉上弄得都是沙子,想洗都洗不掉。所以,我寧願跑遠點,也不在這裡買。”
提雞的後悔道:“都怪我,買的時候咋沒想起來摸摸呢?”推車的道:“摸也沒用,都是這樣,這是雞販子跟開行的一起弄的事。彆說是沙子,石頭子都敢裝。還說整頓市場呢,這明明是欺行霸市。”旁邊有人道:“這當官的怎麼就不管不問,由著他們傷天害理?”
正在這時,隻見兩個穿製服的圍著一個推自行車的人。推車的四五十歲的年紀,穿著帶補丁的衣服,東張西望的。自行車後座兩邊綁著籃子,裝著十幾隻公雞。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就知道是鄉裡人來賣雞的,被穿製服的推推搡搡地往菜市街裡攆,後麵跟著很多人看。
賣雞的剛到路口,突然調轉車頭想跑,卻被兩個穿製服的死死拽住。罵道:“媽的,你還想逃?再逃就給你沒收了!”賣雞的道:“你不叫賣不賣就是了,俺回家還不行嗎?”一個穿製服的道:“想得美,你故意擾亂市場,還想回家呢。趕緊給我推行裡去!”賣雞的道:“推行裡俺就不當家了,他們坑人。求求你,俺不賣了。”
豬老大仔細一看,其中一個穿製服的正是他要找的鷂子眼。於是不由分說,上前一把將他抓了過來,喝問道:“鷂子眼,你膽也忒大了,敢在大街上劫道?”
鷂子眼被他扯懵了,誰敢在這裡喊他的‘雅號’,辦他的難看?抬頭看時,一眼就認出是開小吃店的豬老大,交過手的。不過,上一回打架雖然知道他有些力氣,但是自己並沒吃虧。所以這一次根本不大在意,回罵道:“又是你這個醜八怪,敢來這裡找老子的麻煩,知道你是在乾什麼嗎?”
豬老大怒目圓睜,罵道:“你說我乾什麼?老子就是看你還敢冒充檢查組嗎?”鷂子眼一點也不示弱,道:“我就冒充了又怎樣?你能怎麼著我?”他又對另一個穿製服的喊道:“二子,你不用管,把他弄雞行裡去!”
豬老大對那個二子大喝一聲,道:“兒子,管你叫兒子孫子,我看你敢動他?”說著,把鷂子眼一推,鷂子眼被旁邊那個老頭的車子絆了一下,倒在了地上。豬老大指著二子喝問:“憑什麼抓人家的車子?趕緊鬆手!”二子嘴硬道:“我們是整頓市場,你是乾啥的?”豬老大道:“你們還整頓市場呢,錢被你們整腰包裡了,叫老百姓吃沙子。”
這時,鷂子眼爬了起來,不由分說,掄起拳頭對著豬老大就打。豬老大隻是躲閃,並不還手,對著圍觀的人大聲道:“大家看到嗎?是他搶老百姓的雞,也是他先打了我。你們要是願意給我做個證,我就還手。你們要是不願意作證,我就站在這裡,一直讓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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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街本來就擁堵,這時路口已經圍的水泄不通。眾人紛紛舉手喊道:“願意給你作證,願意作證!”豬老大看有不少舉手的,還有喊打的、助威的。這才說一聲“行”,一伸手抓過鷂子眼的一隻胳膊,將他的身子翻轉過去,然後用力在他背上一推,鷂子眼哪有力氣站得住腳,一頭栽了下去,正巧,又撞在老頭的那輛自行車上。眾人一齊吆喝道:“好。”那個推車子的老頭故意道:“我買個車子不容易,你老撞它乾嘛?”說得大家都笑了。
豬老大再瞅那個“二子“時,他已經從人縫裡溜走了。那個賣雞的還在那裡愣著。豬老大對他道:“你還不走,等誰呀?”賣雞的這才回過神來,眾人給他讓出一條路,慌慌張張推車子走了。
這時,鷂子眼站了起來,由於頭部碰到車子,起了個包,還破了皮,流出血來。他不時地摸著頭,不敢再動手。指著豬老大氣急敗壞地道:“你不要仗著有力氣,你知道在乾什麼嗎?你這叫妨礙公務!”
豬老大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推到路牙石上麵,對圍觀的人道:“他說他是公務。他自己開著雞行、魚行,彆的地方不讓賣,都攆到他們行裡去。他自己賺錢不說,還往雞、魚肚子裡打水,塞沙子。”
他指著那個提著雞的老人道:“他就是剛從行裡買的雞,你們去摸摸,嗉子裡都是沙子,正在這裡罵呢。”推車子老人道:“還要摸嗎,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們隻要是在行裡買過雞,誰不知道。誰沒讓他們坑過?”眾人紛紛喊道:“孬種,傷天害理!”
豬老大指著鷂子眼道:“淨乾坑害老百姓的事,他還有臉說是公務?”有人喊道:“揍他!”鷂子眼被豬老大搦得脖子直扭,看周圍的人也在罵自己,掙紮著對豬老大道:“你不要誣陷人,誰開的行。你憑什麼說是我開的行?”豬老大道:“你們工商所的人說的,還會有假。你不開雞行魚行,怎麼把賣雞賣魚的都往行裡攆?”鷂子眼道:“我們是在管理市場,你管的著嗎?”
豬老大“呸”了一聲,道:“管理市場?”他又對圍觀的人道:“大家不要信他。他本來就是工商所掃地的臨時工,竟然帶著社會上幾個不三不四的人,跑到我的小吃店,冒充縣檢查組,狐假虎威,還仗著人多要動起手。我根本不吃那一套,老子還沒真動手打呢,就把他們給嚇跑了。”
有的人問:“沒動手打,還能嚇跑他們?”豬老大道:“你們不相信?我真的沒打。跟今天一樣,我打他了嗎?”很多人喊道:“沒打,沒打。”豬老大得意地道:“我老婆不讓我打架,我就不打。就跟今天一樣,他們打我、我就是硬推,把他們給推出去了。”
幾個年輕人鼓掌:“好。”豬老大道:“我平常不打人。不過,誰要是欺負了我,我也不饒人。就這個鷂子眼,我還沒跟他算賬呢。他現在‘臨時工’被工商局開除了,還敢在這兒冒充。今天,我就是專門找他算賬的,我要跟他一起去找上麵當官的,討個說法。”
鷂子眼翻眼看著他,道:“那行,你快放了我,咱們去找當官的。”豬老大道:“隻要你願意跟我一塊走,我就放了你。”鷂子眼道:“你不去,我也得去告你呢。你妨礙公務,打罵市場管理人員,你覺得這事就完了?”
豬老大鬆了手,道:“好,既然這麼說,你就老老實實跟我走,咱們去找當官的。”鷂子眼道:“你說找誰吧?”豬老大道:“找誰?你不說你是管理市場的嗎?你現在已經被人家開除了,是哪個龜兒子又叫你管的市場?咱們就去找他。”鷂子眼道:“你敢罵我們領導?”豬老大道:“你他娘的還冒充呢。被人家開除的,還有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