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刁毛一幫人正要走,忽然有人喊著要飯帳。眾人回頭看時,是得意飯店的周老板。安隊長問他:“他們在你店裡喝的酒?”周全道:“對。沒吃完就跑出來了,連我們燒火的家夥都拎過來了。”安隊長喊住刁毛道:“你不能走,快給人家結賬去,還想白吃不成?”
刁毛隻得叫大家停了下來,對周全道:“周老板,翟哥不是跟你說了嗎,你記他賬上就是了。”周全硬著頭皮道:“還記他賬上呢,記的多了,就沒有結過。我小飯店經不起欠賬,快開不開門了。今天菜不是你點的嗎?他可沒叫記賬,還是給現錢吧。”刁毛看馬虎不過去,走到小翟跟前,低聲道:“你跟他說句話吧,叫他先記上賬。”
豬淨壇聽見了,嚷道:“還記什麼帳?沒聽見嗎,人家要現錢。”小翟捂住頭,看著周老板,哀求似的道:“今天沒帶錢,明天來給你結賬,行嗎?”
周老板正無奈,豬淨壇喊道:“沒帶錢喝什麼酒?就憑著那身衣服,想騙吃騙喝是吧?老實告訴你,我們做生意的不吃那一套,該繳的稅咱交,也到不了叫你們欺負!”
他問周老板:“哎——你是不是沒繳稅,他們經常來白吃?”周全道:“怎麼不繳稅,該交的都繳。”豬淨壇道:“交了就好,那就不怕他。”又轉臉對刁毛道:“聽見沒有?今天我就打這個抱不平,要是不還人家飯錢,你們誰也彆想走!”
安隊長也道:“你們還是國家工作人員呢,怎麼能吃霸王餐?”刁毛實在不想在這裡丟醜,隻得問自己弟兄道:“你們誰帶錢了,趕緊去付賬。”其中有人掏了口袋,跟著周老板去結賬,刁毛這才帶著人去了醫院。
安隊長看他們走了,便把豬淨壇、田芙蓉叫進店裡,詳細問了“搶錢”的情況,田芙蓉照實說了一遍。安隊長道:“還是喝了酒,掌握不住自己。搶錢是不可能,主要是想耍耍威風,讓你知道他是管你們的。”
田芙蓉忍不住道:“那個叫強子的,還有這個姓刁的都不是好東西,儘說流氓話。”安隊長道:“我心裡明白,都是酒頂的。我已經安排了,明天叫他們到局裡去,我會狠狠地教訓他們。”豬淨壇道:“教訓就算完了?”安隊長道:“如果態度不好,就跟他們單位聯係,讓單位處理他們。”
豬淨壇道:“這樣的人在機關裡混,怎麼給老百姓辦事。你們就不能開了他?”安隊長道:“我們可沒這個權力,我們隻管違法犯罪的。今天是喝酒惹的事,也沒造成太大的後果。畢竟年輕人,抓進去對前途都不利,還是以教育為主。”
豬淨壇道:“沒想到,你們公安局也有菩薩心腸?”安隊長道:“啥辦法呢,總不能為這件事讓他們丟了飯碗吧?”豬淨壇道:“那也得好好管管他們。像這樣還得了,跟小痞子沒什麼區彆?”安隊長道:“說得對。正好今天碰到你,教訓夠深刻的了,應該能記一輩子。”
豬淨壇搖手道:“千萬彆這樣說。我也是看他們年紀小,就沒敢出手。”安隊長道:“是呀,你老豬當過和尚,以慈悲為懷。不過,你把周老板燒火的爐鉤都擺弄成電爐絲了,他們看著不傻眼,還要出手嗎?”說得大家都笑了。
安隊長正要告辭,豬淨壇湊到他跟前,問他:“你怎麼不去我們高老莊酒家呢?當官的去的可多了。連地區的官也來過,穿你這樣衣服的也有。”安隊長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泡酒場。再說了,俺們乾這個職業,還得自覺一點。就像這幾個,要不是喝酒,也不會惹出這些事。”
豬淨壇翹起大拇指道:“我沒看錯,你安隊長真是個好官哩。”安隊長也道:“我也沒看出來,你老豬還會誇獎人哩!”說得豬淨壇也笑了起來。
安隊長走後,豬淨壇回了酒店。剛進門,就聽高翠蘭喊道:“怎麼現在才回來,苟廠長等你呢。”豬淨壇道:“老二來了?”高翠蘭道:“等半天了。你去哪兒了?”豬淨壇道:“田芙蓉店裡出了點事,巧的很,幸虧我從二店回來又去那裡看看,正好碰上。”
高翠蘭吃驚地道:“芙蓉店裡能出什麼事?”豬淨壇道:“幾個喝醉酒的去搗亂,連公安局都驚動了。”高翠蘭道:“鬨恁麼大事?”豬淨壇道:“也沒什麼大事。不就是你找個漂亮姑娘在那兒招惹人嗎?年輕男人都想好事。”
高翠蘭一愣,問道:“什麼?”豬淨壇看她急了,忙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去了還不擺平?”高翠蘭這才放心,叫他趕緊地去招呼苟老二。
豬淨壇來到房間,見桌子上擺了幾個菜,苟老二卻坐在那裡發愣。豬淨壇道:“老二,怎麼不吃呢?”苟老二忙站了起來,道:“你不來,我怎麼敢動筷?”豬淨壇道:“有點事情耽誤。讓你等那麼長時間——來,咱們快吃飯。”
兩個人喝了幾杯酒,苟老二便高興地對豬淨壇道:“有件喜事我得告訴你,跑了那麼多趟,幸虧沒白跑,我的‘乾部’身份終於批下來了。”豬淨壇道:“我說你怎麼滿麵紅光。酒店開業的時候你還說送禮的事呢,什麼時候批下來的?”苟老二道:“也有快半年了。我這次來,是報名上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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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淨壇驚奇地問他:“上學?你不說自己三十好幾了,還上什麼學?”苟老二道:“這你不懂了。雖然三十好幾,但是上報的年齡小,哪能按實際填?”豬淨壇道:“還興說瞎話的。”苟老二道:“這不叫說瞎話,這是按照政策需要填。你年齡報大了,人家還要你嗎?”豬淨壇道:“還說不是瞎話?終歸是瞎話。”苟老二道:“可不說瞎話能辦成事嗎?”
豬淨壇看了看苟老二,還是不解地道:“越說我越糊塗了,你好不容易買個乾部,怎麼又要去上學?”苟老二道:“社會上的事你是真不懂。現在當官要的是文憑,隻是乾部還不行,起碼還得弄個大專畢業證,才能往上升。”
豬淨壇瞪大了眼睛,道:“你不初中都沒念完嗎?那得上多少年的學?”苟老二笑了,道:“是呀,要是真靠上學的話,這輩子也不一定能考上個大專。我說的是弄個畢業證,不一定真去上學。”
豬淨壇又迷惑了,道:“不去上學,也能弄到畢業證?”苟老二道:“對。廠裡這麼忙,哪能真到學校裡去上課?我這叫函授。”豬淨壇道:“我明白,就是冬天教的,叫‘寒授’。”苟老二笑了,道:“什麼冬天教的?我說的函授,自己在家裡就學了。”
豬淨壇還是沒聽懂,道:“這好,就是說不要上學校,冬天自己在家裡學,夏天還不用學。”苟老二自己也懵了,道:“不是那個意思。函,不是這個寒,是信函的函——弄得我也說不清了,反正能混個畢業證就行。”
豬淨壇道:“畢業證是混的嗎?我聽年輕人說,大學難考得很哩?”苟老二道:“要憑本事考,那確實夠費事的。老實跟你說,這兩年我也沒白跑,見了世麵,認識了幾個能辦事的人。現在隻要有‘票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到時候,我拿個畢業證你看看就明白了。”豬淨壇道:“我已經明白了,這就是信主任說的,叫一切向錢看?”
兩個人正在說話,隻聽外麵院子裡有人喊:“老板,還有飯吃嗎?”豬淨壇忙走出來,一看認識,是飯店開張時來過的地區工商局的司機,後麵還跟著他們的巴局長。忙招呼道:“喲,地區來的大官呀。怎麼到現在才來?”
駕駛員道:“彆提了,我們從省裡開會回來,有急事忙著趕回去,本不打算在這裡吃飯,可是不吃不行了。”
這時,高翠蘭也走了出來,問道:“怎麼回事?”駕駛員正要講,巴局長卻攔住他道:“彆說那事了,看看有飯吃嗎?”駕駛員隻得道:“好好。”便對高翠蘭道:“既然這樣了,走也走不成,還是給我們弄點飯吃吧。”
高翠蘭正要帶他們去房間,豬淨壇拽住駕駛員道:“我聽你說話有些繞彎,什麼走也走不成,不吃不行,誰訛你了咋的?”駕駛員道:“局長不讓說,還說那乾啥?”豬淨壇道:“他越不讓說,我越是想聽。到底怎麼回事?”駕駛員道:“可不是說你們訛人,我覺得你們那個修車的有學問?”
豬淨壇被說得火冒三丈,道:“胡說八道,我們哪來個修車的?”駕駛員道:“就飯店門口修車的。”豬淨壇怒道:“他是誰家修車的?”高翠蘭瞅著豬淨壇道:“咋呼什麼?聽他把話說完。”她又指著一個房間對巴局長道:“請您先到房間,我去給你們安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