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的畫。”安克西斯拉著萊曼回了防空洞,從畫板上拿起自己的畫作,展示給萊曼。
出現在這張白紙上是一隻黑貓,它趴在一個坑中,周圍是花草樹木,在微風的吹動下,它們跟著擺頭。
而作為最吸引人注意的黑貓,它是悠哉悠哉的,疲憊中透露著開心,綠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起來是準備帶著剛剛得來的快樂入睡了。
“你看,多可愛呀!”安克西斯把畫遞過去,萊曼接過畫,手指摩挲著畫的邊邊,眼睛盯著這隻黑貓上下掃視,不知為何,很熟悉,好像是第一次與克萊爾相遇前遇到的那隻貓。
她默默在日記本裡加了一筆“怪物癔症與假意識清醒癔症的患者”。
“你的畫工很好,你是在藝術學院畢業的?”
“是的,我在柏林藝術大學畢業。”萊曼的誇獎讓安克西斯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從萊曼手裡接過畫,把它重新放在畫板上。
“但是,我不能收養任何小動物。你在這個地獄待過,自然知道它們無法在這樣的地獄中生存。”
混雜著拍打在戰壕外的雨水所發出的滴答滴答的聲音,安克西斯的語氣跟著低落了些。
“我害怕有一天,我會看到它們的血和雨水一起流入戰壕。到那個時候,它們的血將到處都是,在戰壕裡,在土壤裡,甚至在空氣中。”
萊曼沒說話,她做了一個傾聽者,任由安克西斯發表著對這些怪物的痛恨。
突然,萊曼內心冒出了一個想法——再畫一張。
她打算讓安克西斯再畫一個怪物下來,看看與口袋裡裝著的那個怪物一對比會有什麼不同。
心裡這麼想著,實際上也這麼做了,萊曼打斷了安克西斯的形容,說:“把你看到的怪物畫下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我畫那些怪物?”
萊曼沒說話,隻是示意安克西斯動手,後者在猶豫一會後還是將畫板上的貓給放到一邊,從包裡拿出畫紙和畫筆。
她拿起筆,看著畫板,腦海裡浮現出那些怪物的模樣,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猶豫片刻後,還是開始勾勒那些怪物的形象。
她畫的很認真,與萊曼先前看到的那位怪物癔症患者相比,她是更勝一籌的。
在她筆下,那些怪物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同時出現的還有對這些怪物的評語。
“它們的樣子令我感到惡心。”安克西斯停下筆,看著眼前的怪物,又轉過頭看著萊曼。
“這幅畫能給我嗎?”萊曼問,同時,另一隻手已經伸進了口袋,隨時準備掏出一遝馬克結賬。
安克西斯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連忙搖頭:“馬克在這裡隻是廢紙一張,香煙也不再是搶手貨,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一項東西——怪物。他們會撲上去,用牙齒啃食著,將自己變成徹徹底底的瘋子。”
說著,她將畫塞到萊曼手裡,看見她將畫收起來了後,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幅畫?”
“留作他用。”
萊曼並不想過多解釋,安克西斯也識相,沒有在這上麵多問,反倒是問起另一件事——“你看到畫上的怪物的時候,不會感覺到恐懼、驚悚、惡心嗎?”
正忙著把畫折起來塞好的萊曼動作一頓,在剛才看安克西斯畫畫的時候,她自己也發現了,原本對那些畫有怪物的作品還會感覺到些許不適的她,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她甚至可以盯著那些畫作看,是因為自己也成了感染者的緣故嗎?並不是,看起來是免疫,與那些在秩序病候症群下的正常人相比,她的免疫能力要強得多。
萊曼陷入了思考,安克西斯見她半天不說話,也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我之前試著畫過怪物,在我給其他人展示這些怪物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惡心,有些甚至跑開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在看到這些怪物時沒有任何感覺。”
“我不知道。”萊曼搖搖頭,對上安克西斯的目光,她試圖從萊曼眼裡看到一絲答案,最終還是放棄了。
“也許,你是個特彆的人,或者,你隻是運氣好,但我還是不明白一件事,在我說‘怪物’這個單詞的時候,你的反應是意外的,仿佛從未見過它們。我不明白,它們明明就在那裡,而且每天都會出現。”
安克西斯的話鋒一轉,直指外麵的戰友:“這場戰爭讓每個人都變得有點瘋狂,你看看那些不成人形的戰友吧!他們看起來很餓,任何時候都一樣,但是,他們不吃後方送來的正常的糧食,他們吃人肉,喝新鮮的血液。”
“他們像瘋子一樣戰鬥,像野獸一樣廝殺,他們感覺不到疼痛與恐懼。”
“我看見過他們與敵人互相吞食,就像狼一樣,一番激烈的戰鬥後,他們將吃掉倒下者的肉。”
看安克西斯的樣子,她是要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給全部說出去,但很可惜,萊曼無情地打斷了。
“你很特彆。”萊曼告訴她,“過幾天我會再來的,但是現在,我並不打算聽那麼多。”
收起日記本,拍拍安克西斯的肩膀,萊曼轉身走了。
她在離那個“避風港”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鑽進就近的防空洞,到此時,她臉上還帶著一絲驚訝。
那個安克西斯用了許多形容詞,就像一個小說家對某件事細致入微的描寫,當然,萊曼可不是看重她的描寫天賦,而是她知道很多感染者甚至正常人不知道的。
瘋子並不認為自己的同伴是瘋子,因為在一個群體環境中時,他們往往會覺得彼此的異常言行是符合他們共同“規則”和“邏輯”的。
相互之間的交流和行為互動在他們的理解框架內是自然而合理的,並不會意識到同伴的行為有任何不妥,更不會用“瘋子”來形容。
但是呢,安克西斯跟她說的話證明了一件事——她認為某些瘋子或患者)是瘋子,即便自己也是瘋子。
到此時,協會的話與安克西斯的話逐漸重疊到一起,衝突也自然出現了。
協會絕對禁止學生、成員與感染者接觸和建立聯係,至於原因,阿爾文沒詳細說,馬庫拉也拒絕談論。
可能是因為對感染者的共情可能會刺激自身的欲望膨脹?如果是那樣,那萊曼應該把所有症狀都感染了個遍。
“那我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協會成員。”萊曼歎了口氣,靠在防空洞的牆壁上,閉眼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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