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曼·科赫,你需要接受治療。”政府的先生遠遠的傳來,不久前還癱倒的萊曼此刻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看向這位先生,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問:“那在治療過程中我能離開嗎?”
“不能,”政府的先生搖搖頭,“在治療結束前,你都隻能在我們規定的範圍內活動。”
“那我的出行……?”
“需要由專門的人員跟隨。”
“……”萊曼看向修道院的方向,艾洛拉、維羅妮卡這些她無比熟悉的朋友們都站在門口看著她,再往深一點看去,興許是幻覺,她又看見了庫克裡希若隱若現的身影。
“你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去向,萊曼。”政府先生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兩隻手握在一起,一副和善的樣子就這麼呈現在萊曼麵前。
“我還能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無論是一個還是十個,我都能予以解答。”
“重症患者一定要與其他患者隔離嗎?”
“當然。”
像是猜到了萊曼心中所想,政府先生上前一步,語氣柔和的說:“雖然瑞秋女士和馬克斯先生所提供的證據都表明你是重症患者,但具體如何還需要結合我們的判斷來決定。”
“那就儘早做判斷吧。”平靜的話語從白色鳥兒的嘴裡吐出,於是,現場的眾人開始行動起來。
他們臨時征用了修道院內的房間,由慕尼黑大學的神經病理學專家,決定萊曼是不是集體癔症的重症患者的測試開始了。
萊曼坐在一張桌子前,麵前的是另一位西裝革履、年紀稍大的政府人員,他的手裡一個本子,手握著一支鋼筆,頗像警察審問犯人的現場。
“第一個問題,關於那個不存在的孤兒——庫克裡希的外貌?”
沒有一點思考,萊曼就給出了答案:“藍色眼睛、棕色頭發、灰白色大衣、黑色鞋子。”
“好的,第二個問題,你在修道院的時候和庫克裡希的生活如何?”
這或許會是一個冗長的回答,年紀稍大的政府人員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然而,對麵的白色鳥兒沒有如同作家似的堆砌華麗辭藻或進行一番詳細描述,而是一句簡短的,令人不可置信的——“很好”。
“我和他的相處很不錯。”萊曼的臉上勾起一絲笑容,但又很快黯淡下去。
“好的,明白了。”政府人員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外邊,與等候已久的幾位先生彙報了情況。
之後,就走進來一個專家模樣的人:“萊曼·科赫,現在可以確認,你是這場集體癔症的重症患者,理應立即轉移至紐倫堡聖伊麗莎白兒童觀察所,接受克雷佩林學派記憶擦除療法。”
“但,”專家的話語踩了緊急刹車似的停下腳步,話鋒一轉,“貝拉拉太太並不同意,因此,我們不能強行將你進行轉移,需要征求你的意見。”
“意思是我的點頭與搖頭將代表著我是否會被轉移到觀察所?”
“是的。”專家點點頭。
思考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而後,是以另一個問題代替是與否。
“什麼時候我會回來?”
“治療結束後。”
回答短促而迅速,就像萊曼所提出的問題那樣。
“你可以放心,萊曼·科赫,這個過程並不會特彆漫長,也不會如監獄般痛苦。”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但萊曼依舊沒有做出“是與否”的回答,而是不斷地轉移話題,仿佛這樣能拖延點時間。
專家自然看穿了萊曼的小心思,於是站起身,打開離開的大門,臨走前還不忘說一句:“你看起來需要一段時間休息,沒關係的,我們並不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你可以花上幾天時間做個抉擇,一切取決於你自己。”
沉默籠罩著房間,待專家和外邊等候的政府人員走後,萊曼也從椅子上站起身,帶著一身的複雜情緒,緩步離開了修道院。
當她推開回家的大門,看見的是不知何時返回的小女孩以及滿臉擔心的貝拉拉。
“親愛的,你終於回來了。”貝拉拉太太走上前,伸手抱住萊曼,又一次的,將她置於這溫暖的懷抱中。
原本想說出口的話被咽了回去,萊曼又一次的將臉埋進那溫暖的臂膀,伸出手,回抱住貝拉拉。
待那雙大手離開,待臉上的溫暖迅速遠離,萊曼才抬起頭,難得一次,她選擇了開門見山。
“貝拉拉太太,我要問您一個問題。”那話語與雙大眼睛一起看向貝拉拉,讓她內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如果說,我到了紐倫堡聖伊麗莎白兒童觀察所……”
“由你自己決定。”貝拉拉打斷了萊曼的話,那個不久前還對政府的先生大吼大叫的老婦人,竟然轉而支持起萊曼的自由意誌來。
“遵循你的自由意誌,我無權乾預。”貝拉拉太太搖搖頭,掩蓋住那股喘不過氣的情緒,儘量讓自己顯得平靜。
“……”萊曼看了眼貝拉拉太太,又想起了專家的話。
她並不想現在就給出答案,於是,她去了臥室,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伸手抱住多出來的一床被子,感受著那股令人安心的柔軟。
她有點不想去思考那個問題了,於她而言,實在是太過複雜,太過沉重了,她為什麼不讓自己變得更單純點呢?為什麼總要去想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呢?
或許如迪特裡希神父所說,她就在慕尼黑的街頭凍死,那就沒有接下來這麼多事了,或許呢?
萊曼的腦袋裡裝著許多問題,她幻想著用一晚上的時間得到答案,也幻想著許多條分支,比如,她真的在街頭凍死會怎麼樣?她同意去往紐倫堡又會怎麼樣?
多年來積攢的問題壓在她的頭上,每一件都值得思考,每一件都值得她深思熟慮,但是花費相當長一段時間得到的答案呢?那就是沒有答案。
事實上,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從哪一步開始思考,唯一確定的隻有一件事——她該小睡一會,或許明天,或許醒來之後,她就得到答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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