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院門兒,田丹挽著王玉英的胳膊走了出來,
劉德信拎著盒子跟在後麵,關上大門後,快走幾步來到王玉英的另一邊兒。
清晨的空氣清冽,混合著煤煙、熬粥的香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屬於這座剛經曆和平解放古都的硝煙餘味。
考慮到天寒地凍,路滑還帶著人,劉德信昨天就和家裡商量好了,不騎自行車過去,距離不算太遠,走著過去就行。
王玉英也點頭同意了,自打來到四九城,除了上次進城儀式,基本上沒怎麼出過胡同,一直在南鑼鼓巷這邊兒,正好借著這次機會走走看看。
為了今天和親家的見麵,王玉英翻出了之前做好的深色棉旗袍,外麵套了件藏青色罩衫,從裡到外乾乾淨淨,熨貼的整整齊齊。
這套衣服想著等孩子結婚的時候在穿,過年的時候穿一天就會收起來。
一頭齊肩短發彆在耳後,多年的忙碌下來,倒也沒見多少白發,隻是日漸稀疏。
不知道是不是遺傳的原因,劉德信一家人裡,男的很容易出現白頭發,尤其是思慮過重的時候,而女性好點兒,很少會直接變白,但是會掉頭發。
這一點從大哥和二哥,還有老媽、大姐、二姐身上對比就看出來了。
大姐曾經抱怨過,寧願白了,也不想禿了。
當時劉德信腦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蹦出來裘千尺的形象,還差點兒從嘴裡禿嚕出來。
就算她們不知道說的是誰,肯定也清楚不是什麼好話,絕對會給他來一套混合打法。
田丹依舊是齊耳短發,蓬鬆的劉海,一身藏藍色列寧裝,圍著鮮豔的紅圍巾,英氣中帶著柔美。
劉德信則換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裝,圍巾是藏藍色,田丹親手織的。
送過來之後,劉德信一直把它保存在箱子裡,沒戴過幾次,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希望老丈人不要覺得自己是在挑釁吧。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拐上寬敞的街道,屬於新四九城的蓬勃生機便撲麵而來。
街兩旁的鋪子大多還沒卸下門板,但早點攤子已經支了起來,冒著騰騰熱氣,
豆漿、餛飩,炸油條的香氣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攤主穿著棉襖,一邊麻利地忙活著,一邊和熟客打著招呼,聲音裡都帶著一股子敞亮勁兒。
兩邊牆上新刷的標語,白底晃眼,紅字遒勁,像是一支支燒儘陰霾的火把。
一隊穿著黃綠色軍裝、背著步槍的戰士列隊走過,步伐整齊,精神抖擻,引得路人投去敬畏又親切的目光。
幾個半大孩子追逐著跑過,嘴裡響亮地喊著:“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普通,又充滿著昂揚的氣息。
王玉英目光不停地打量著眼前的每一幅畫麵,也勾起了記憶裡的舊時模樣,不由得出了神。
“阿姨,小心腳下!”
田丹挽著王玉英的胳膊小聲提醒著,路上還有積雪融化後凍成的冰層,稍不注意就會滑倒,這也是為什麼不騎自行車帶人的原因。
遠處巍峨的城樓輪廓,初生的晨光給它鍍了層金邊。
“丹丹啊,你看那前門樓子。”
王玉英收回了遠眺的目光,拍了拍田丹的手背,
“年輕的時候,你叔帶著我來過幾次,總覺得灰撲撲的壓人,今天再一看,倒像是被這新日頭給洗亮了。”
“阿姨,您啊,心裡頭亮堂了,看什麼都覺得亮堂。”
田丹看著遠處沐浴陽光的城樓,甜甜一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