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荒墳夜嫁
慶曆二年的中秋剛過,保州城外的秋風就帶著刀子似的涼意。趙虎裹緊了身上打滿補丁的舊襖,蹲在官道旁的老槐樹下,盯著遠處暮色裡漸漸模糊的村落輪廓。官道上轍痕深深,剛下過的秋雨讓泥窪裡積著水,映著天邊最後一點昏黃的光。
“虎子,再往前就是契丹人的地界了,你確定要去?”同村的王二拽了拽他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旁邊停著輛半舊的驢車,車轅上拴著的老驢不安地刨著蹄子,鼻孔裡噴出白氣。
趙虎沒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磨得發亮的銅佩。那是他妹妹趙月生前最喜歡的物件,三個月前一場風寒,十六歲的姑娘沒撐過去,就那麼沒了。
“我妹子不能就這麼孤零零地埋著。”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沙啞,“張媒婆說了,蕭家那邊願意結這門親,給的彩禮夠咱娘看腿的。”
王二嘖了聲,往四周瞅了瞅,壓低聲音:“可那是鬼婚啊!聽說契丹人那邊規矩邪乎,半夜裡抬棺配親,還要活人送嫁……”
話沒說完,遠處村落裡忽然傳來一陣梆子聲,三長兩短,在寂靜的暮色裡格外清晰。趙虎猛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時辰到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
他緊了緊腰間的銅佩,順著田埂往村子裡走。剛到村口那棵老榆樹下,就見張媒婆裹著件深色鬥篷,正踮腳張望。看見趙虎,她趕緊招手,臉上的褶子擠成一團:“可算來了,快跟我走,蕭家的人都等著呢。”
村裡靜得出奇,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院門,連狗叫聲都沒有。隻有幾戶人家的窗紙上透出昏黃的油燈光,卻聽不到半點人聲。腳下的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濘,踩上去噗嗤作響,在這死寂裡顯得格外突兀。
張媒婆領著他拐進一條窄巷,儘頭是處青磚瓦房,門口掛著兩盞白紙燈籠,被風一吹左右搖晃,照得牆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契丹服飾的壯漢,腰間佩著彎刀,見他們過來,麵無表情地掀了掀門簾。
院子裡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像是檀香混著什麼草藥的味道。正屋門口擺著兩張供桌,左邊鋪著紅布,右邊卻是白布,上麵都擺著牌位和供品。紅布桌前站著個穿著契丹長袍的老者,須發皆白,正閉目念念有詞。
“這是蕭老爺子,”張媒婆低聲介紹,推了趙虎一把,“快見過親家。”
趙虎剛要作揖,就見蕭老爺子睜開眼,那雙渾濁的眼睛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又轉向旁邊的白布供桌。桌上的牌位用契丹文寫著,他一個字也看不懂,但牌位前擺著的畫像卻看得清楚——那是個年輕的契丹男子,眉眼英挺,隻是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時辰到了。”蕭老爺子開口,漢話帶著濃重的口音,他拍了拍手,兩個仆婦模樣的人從裡屋出來,手裡捧著個紅布蓋著的托盤。
托盤揭開,裡麵是套嶄新的紅嫁衣,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針腳細密,一看就價值不菲。張媒婆趕緊拉著趙虎往後屋走:“快,給你妹子換上衣裳,吉時不能耽誤。”
後屋光線昏暗,隻有一盞油燈在角落裡亮著。靠牆放著口薄皮棺材,蓋著紅布,棺材前點著兩根白燭,火苗忽閃忽閃的。趙虎走到棺材邊,手指顫抖著撫上紅布,布料冰涼,下麵就是他妹妹瘦小的身子。
“月丫頭,哥對不住你。”他聲音發顫,從懷裡掏出那枚銅佩,輕輕塞進棺材縫隙裡,“到了那邊,自己照顧好自己。”
張媒婆在旁邊催促:“快彆磨蹭了,把嫁衣給她換上。蕭家說了,衣裳必須合身,不然不吉利。”
趙虎咬咬牙,掀開棺材蓋。月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趙月安詳的臉上。他強忍著眼淚,小心翼翼地給妹妹換上嫁衣。布料順滑,繡著的金線在月光下閃著微光,襯得趙月的臉竟有了幾分血色。
剛換好衣裳,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嗩呐聲,淒厲又歡快,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瘮人。張媒婆眼睛一亮:“來了來了,送親的隊伍到了!”
趙虎跟著她走出屋,就見院子裡多了八個抬棺的壯漢,都穿著黑衣,臉上蒙著白布。蕭老爺子指揮著他們把棺材抬起來,又指了指趙虎:“你是兄長,得走在最前麵引路。”
一個仆婦遞過來一盞紅燈籠,趙虎接在手裡,指尖被燈籠的竹骨硌得生疼。隊伍出了院門,外麵的官道上停著輛黑色的馬車,車轅上拴著兩匹黑馬,馬鞍上鋪著紅布。
嗩呐聲一路響著,隊伍往西北方向走。趙虎舉著燈籠,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漸漸離開了官道,走進一片荒墳地。這裡的墳頭大多沒有墓碑,隻有些歪歪扭扭的土堆,風吹過蒿草,發出嗚咽似的聲響。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麵出現一片燈火。走近了才看清,是一片新搭的棚子,棚子中央擺著另一口棺材,蓋著白布,旁邊站著幾個穿契丹服飾的男女,正對著棺材燒香磕頭。
“到地方了。”張媒婆在他耳邊說,“等會兒拜了天地,把兩口棺材並在一起埋了,這事就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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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虎看著那口白棺,忽然想起畫像上的年輕男子。他聽張媒婆說過,蕭家少爺是上個月打獵時墜崖死的,還沒成親,蕭家老太太心疼兒子,非要給他尋個“媳婦”。
兩個棺材被抬到一起,蕭老爺子讓人在中間擺上香爐,插上三炷香。他又從懷裡掏出兩張紅紙,上麵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號,分彆貼在兩口棺材上。
“一拜天地!”蕭老爺子高聲喊道。
兩個壯漢上前,象征性地扶著棺材“鞠躬”。趙虎舉著燈籠,手不住地發抖,燈籠裡的火苗晃得厲害。
“二拜高堂!”
蕭家的人都跪在地上,對著棺材磕頭。趙虎看著他們虔誠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夫妻對拜!”
兩口棺材被慢慢轉過來,對著彼此。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忽然刮過,吹得燈籠差點脫手,嗩呐聲也戛然而止。趙虎眯眼一看,隻見貼在白棺上的紅紙不知何時掉了下來,被風卷著飄向遠處。
“不好!”蕭老爺子臉色大變,趕緊讓人去撿紅紙。可那紙像是長了腿似的,直往一片黑暗裡飄去。
突然,白棺裡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在裡麵敲棺材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幾個膽小的契丹女人尖叫起來。
“怎麼回事?”蕭老爺子聲音發顫,指著白棺,“快,快打開看看!”
兩個壯漢哆哆嗦嗦地去掀棺蓋,剛掀開一條縫,裡麵忽然伸出一隻手,死死抓住了一個壯漢的胳膊!那隻手慘白浮腫,指甲又黑又長。
壯漢慘叫一聲,嚇得癱在地上。趙虎也嚇得後退幾步,手裡的燈籠“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火苗瞬間熄滅,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混亂中,有人喊著“詐屍了”,有人哭喊著逃跑。趙虎隻覺得被人推搡著往前跑,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感覺有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救……救命!”他驚恐地回頭,借著遠處微弱的月光,看見一個人影從白棺裡坐了起來,身上穿著契丹貴族的長袍,臉色慘白如紙,正是畫像上的蕭家少爺!
那人影緩緩轉過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似乎還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趙虎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往前爬,手指摳進泥土裡,留下一道道血痕。
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有低沉的喘息聲。趙虎不敢回頭,使出全身力氣往前衝,忽然腳下一空,整個人滾下了一個土坡。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昏過去前,似乎看見那道人影站在坡上,月光照在他臉上,竟有幾分熟悉。
第二章契丹秘聞
不知過了多久,趙虎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他掙紮著坐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樹林裡,身上蓋著些乾枯的樹葉。天已經蒙蒙亮,透過樹枝的縫隙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渾身酸痛得像是散了架,尤其是額頭,一碰就疼得鑽心。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看來是滾下土坡時磕破了。
“月丫頭……”他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急忙往四周看,卻看不到棺材的影子,隻有滿地淩亂的腳印和幾盞摔碎的燈籠。
他掙紮著站起來,踉蹌著往回走,心裡又急又怕。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前麵的空地上有打鬥的痕跡,泥土被翻得亂七八糟,還有幾滴暗紅色的血跡。
“有人嗎?”他喊了幾聲,隻有風吹過樹林的聲音。
正心慌意亂時,忽然聽到旁邊的草叢裡傳來微弱的呻吟聲。趙虎心裡一緊,抄起地上一根粗樹枝,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撥開草叢。
草叢裡躺著個穿契丹服飾的女子,約莫二十多歲,梳著雙環髻,臉上沾著泥土和血跡,右腿不自然地扭曲著,看樣子是骨折了。她懷裡緊緊抱著個包裹,見有人過來,驚恐地睜大眼睛,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彆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趙虎放下樹枝,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你是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女子猶豫了一下,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說:“我是……蕭家的侍女,叫耶律燕。昨晚……昨晚少爺他……”
她說到一半,眼圈就紅了,哽咽著說不下去。
趙虎心裡咯噔一下:“你家少爺怎麼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耶律燕搖搖頭,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趙虎趕緊扶了她一把,讓她靠在樹上。
“少爺沒有死。”耶律燕咬著嘴唇,聲音發顫,“上個月他墜崖後隻是摔傷了腿,一直在家養傷。是老爺……是老爺說他死了,還要給他辦鬼婚。”
趙虎愣住了:“為什麼?你家老爺為什麼要撒謊?”
耶律燕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因為老爺要把少爺的未婚妻送給契丹的王子,怕少爺不同意,就故意對外宣稱他死了。辦鬼婚,隻是為了讓那邊相信少爺真的死了。”
這話像晴天霹靂,趙虎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昨晚白棺裡會“詐屍”,原來根本就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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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昨晚從棺材裡出來的……”
“是少爺。”耶律燕點點頭,眼裡滿是恐懼,“少爺不願意讓老爺這麼做,昨晚偷偷躲進棺材裡,想在拜堂時出來阻止。沒想到……沒想到老爺早有準備,帶了武士來,說是要‘鎮邪’。”
她頓了頓,眼淚掉了下來:“少爺和武士打了起來,讓我帶著這個逃出來。他說這裡麵有老爺和契丹王子勾結的證據,讓我交給大宋的官員。”
趙虎看著她懷裡的包裹,心裡又驚又疑。他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哪見過這種事?可想起昨晚妹妹的棺材,想起那些詭異的儀式,又覺得耶律燕不像在撒謊。
“那你家少爺呢?他現在怎麼樣了?”
耶律燕搖搖頭,淚水止不住地流:“我不知道,當時太亂了,我被人推搡著跑出來,回頭就沒看見他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隱約能聽到“搜”、“活要見人”之類的詞。
耶律燕臉色一白:“是老爺的人!他們追來了!”
趙虎也急了,四處看了看,指著旁邊一棵大樹:“快,你躲到樹後麵的山洞裡,我引開他們。”
他記得小時候放牛時來過這片樹林,那棵大樹後麵有個不大的山洞,平時用來避雨的。耶律燕也顧不上猶豫,抱著包裹一瘸一拐地躲進了山洞。趙虎用樹枝和樹葉把洞口遮掩好,又在地上撒了些泥土,這才撿起一根粗樹枝,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剛跑出沒多遠,就見十幾個騎著馬的契丹武士衝了過來,為首的正是昨晚那個蕭老爺子,隻是此刻他臉上哪還有半分慈祥,滿眼都是陰狠。
“抓住他!”蕭老爺子一眼就看到了趙虎,厲聲喝道。
兩個武士催馬衝了過來,趙虎轉身就跑,專往樹林茂密的地方鑽。他從小在山裡長大,熟悉地形,那些武士騎著馬反而不方便追趕。
跑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漸漸體力不支,被一個武士追上,一馬鞭抽在背上,火辣辣地疼。趙虎踉蹌著摔倒在地,被兩個武士按住捆了起來。
蕭老爺子騎著馬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像刀子似的:“說,那個侍女跑哪去了?她懷裡的東西呢?”
趙虎咬著牙不說話,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們找到耶律燕。
蕭老爺子冷笑一聲,對旁邊的武士使了個眼色:“給他點苦頭嘗嘗,我就不信他不說。”
一個武士上前,抬腳就往趙虎肚子上踹。趙虎疼得蜷縮起來,嘴裡卻還是一聲不吭。他知道,自己一旦鬆口,不僅耶律燕沒命,那些所謂的“證據”也會落到壞人手裡。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有號角聲。蕭老爺子臉色一變,抬頭望去,隻見一隊宋軍騎兵正往這邊趕來,為首的是個穿著鎧甲的年輕將領,手持長槍,威風凜凜。
“是宋軍!”有武士驚呼起來。
蕭老爺子眼神閃爍,狠狠瞪了趙虎一眼:“撤!”
武士們不敢怠慢,翻身上馬,很快就消失在樹林深處。
趙虎癱在地上,看著越來越近的宋軍騎兵,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第三章邊境疑雲
再次醒來時,趙虎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硬板床上,身上蓋著粗布被子。房間不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牆上掛著幅畫,畫的是山水。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額頭被包紮好了,身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正疑惑時,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穿著宋軍軍服的年輕士兵,手裡端著個碗。
“你醒了?”士兵把碗放在桌上,咧嘴一笑,“可算醒了,張將軍還說你要是再不醒,就要請軍醫來看看了。”
“張將軍?”趙虎愣了愣。
“就是救你的那位將軍,張亢張大人。”士兵解釋道,“他是咱們保州的都巡檢,昨天正好帶著巡邏隊路過那片樹林,救了你回來。”
趙虎這才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位年輕將領,心裡一陣感激:“我能見見張將軍嗎?我有要事告訴他。”
“將軍正在前廳議事呢,等會兒我去通報一聲。”士兵端起碗遞給他,“先把這碗粥喝了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趙虎確實餓壞了,接過碗狼吞虎咽地喝了起來。米粥熬得很稠,還放了些青菜,熱乎乎的喝下去,渾身都舒服多了。
剛喝完粥,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將領走了進來,穿著鎧甲,腰佩長劍,麵容剛毅,正是昨天救他的張亢。
“感覺怎麼樣?”張亢在他床邊坐下,聲音溫和。
“好多了,多謝將軍救命之恩。”趙虎掙紮著想下床行禮,被張亢按住了。
“躺著吧,不用多禮。”張亢擺擺手,“昨天我們在樹林裡發現了你,還有打鬥的痕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趙虎這才想起耶律燕和那個包裹,急忙說:“將軍,我在樹林裡還藏了個人,是契丹蕭家的侍女,她知道一個大秘密,還帶著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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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亢眉頭一挑:“哦?什麼秘密?你仔細說說。”
趙虎不敢耽擱,把昨晚鬼婚的經過,還有耶律燕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亢。從蕭家少爺假死,到蕭老爺子要把未來兒媳送給契丹王子,再到昨晚的打鬥和耶律燕的逃亡,都說得清清楚楚。
張亢聽得臉色越來越嚴肅,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你是說,那個侍女帶著他們勾結的證據?”
“是,她躲在大樹後麵的山洞裡,右腿骨折了,肯定跑不遠。”趙虎急道,“將軍,我們快去救她吧,萬一被蕭家的人找到了就糟了!”
張亢點點頭,起身對外麵喊道:“來人!備馬!帶一隊親兵,跟我去昨晚發現他的那片樹林!”
很快,一行人就騎著馬往樹林趕去。趙虎坐在張亢的馬背上,指著路往前走。一路上,他發現張亢雖然年輕,卻十分沉穩,時不時詢問一些細節,比如蕭家的具體位置、昨晚送親隊伍的人數、契丹武士的穿著打扮,都問得十分仔細。
進了樹林,趙虎一眼就看到了那棵大樹,急忙喊道:“將軍,就是那兒!”
張亢勒住馬,對親兵們說:“散開警戒,仔細搜查四周。”
親兵們立刻分散開來,拔出腰間的長刀,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趙虎從馬背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跑到大樹後麵,扒開遮掩洞口的樹枝和樹葉,探頭往裡喊:“耶律姑娘,你在嗎?我來救你了!”
洞裡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回應。趙虎心裡一緊,鑽進去摸索著往前走。山洞不大,隻有丈許深,他很快就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正是耶律燕!
“耶律姑娘!”趙虎急忙把她扶起來,卻發現她渾身冰冷,氣息微弱。他趕緊把她抱出山洞,對張亢喊道:“將軍,她在這裡!好像暈過去了!”
張亢快步走過來,查看了一下耶律燕的情況,對親兵說:“快,把我的披風解下來給她蓋上,再找些枯枝生火。”
親兵們動作麻利,很快就在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火。張亢讓人把耶律燕抬到火堆旁取暖,又讓人去附近找些乾淨的水。趙虎看著耶律燕蒼白的臉,心裡暗暗祈禱她能平安無事。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耶律燕終於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睛,看到圍在身邊的宋軍士兵,還有穿著鎧甲的張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懷裡摸去。
“彆擔心,你的包裹還在。”趙虎趕緊說。
耶律燕這才鬆了口氣,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腿上的傷口,疼得皺起了眉頭。張亢上前一步,溫和地說:“耶律姑娘,我是大宋保州都巡檢張亢。趙虎已經把你的事告訴我了,你放心,在這裡很安全。”
耶律燕看著張亢,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猶豫。張亢看出了她的顧慮,繼續說:“你說你有蕭家和契丹王子勾結的證據?如果屬實,這不僅關係到你們蕭家的家事,更可能影響宋遼邊境的安穩。你願意把證據交給我嗎?我以大宋軍人的名義向你保證,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你家少爺一個公道。”
耶律燕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趙虎,又看了看張亢真誠的眼神,終於點了點頭。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懷裡的包裹,裡麵是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冊子和幾封書信。
張亢接過小冊子和書信,借著火光仔細看了起來。越看,他的臉色越凝重,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旁邊的趙虎好奇地湊過去看,卻一個字也不認識,隻能看到上麵有些彎彎曲曲的契丹文字,還有一些奇怪的符號。
“這些是……”張亢看完,把東西收好,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蕭老爺子果然和契丹南院大王耶律重元的人有勾結。他們不僅要把蕭家少爺的未婚妻送給耶律重元的兒子,還在暗中囤積糧草,繪製保州城的布防圖。”
趙虎吃了一驚:“他們想乾什麼?”
“看樣子,是想配合耶律重元在邊境製造事端,趁機奪取保州城。”張亢沉聲道,“保州是大宋邊境的重鎮,如果被契丹人占領,後果不堪設想。”
他頓了頓,對親兵說:“立刻派人把耶律姑娘送回保州城安置,找最好的軍醫給她治傷,加派人手保護,不許任何人靠近。”
又對趙虎說:“趙虎,你對蕭家的情況比較了解,跟我回保州城一趟,詳細說說蕭家的事。”
趙虎點點頭,看著被親兵小心翼翼抬上馬車的耶律燕,心裡總算鬆了口氣。他沒想到自己隻是為了給妹妹辦場鬼婚,竟然卷入了這麼大的事情裡。
回到保州城,張亢把趙虎帶到了巡檢司衙門。衙門不大,卻十分整潔,院子裡種著幾棵槐樹,樹下拴著幾匹戰馬。張亢把趙虎領到一間書房,讓他坐下,又讓人倒了杯茶。
“趙虎,你再仔細想想,蕭家最近還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張亢坐在他對麵,神情嚴肅,“比如有沒有陌生人來往,或者有沒有大量購買糧草、兵器之類的東西?”
趙虎捧著茶杯,仔細回想了一下,說:“我倒是聽說,蕭家這幾個月確實經常有陌生人來往,都是晚上來的,神神秘秘的。還有,前幾天我去鎮上買東西,看到蕭家的管家在糧鋪裡買了好幾車糧食,當時還覺得奇怪,他們家又不缺糧,買那麼多糧食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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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嗎?”張亢追問。
“對了,”趙虎忽然想起一件事,“上個月我去給我娘抓藥,路過蕭家後門,看到他們家在偷偷打造兵器,有刀有箭,還有幾個工匠模樣的人進進出出。當時我還以為是打獵用的,沒太在意。”
張亢的臉色更加凝重了:“看來他們的準備已經很充分了。不行,我得立刻把這件事上報給知府大人,讓他加強城防,同時派人密切監視蕭家的動向。”
他站起身,對趙虎說:“趙虎,謝謝你提供的這些線索。你立了大功,我會向知府大人稟明,給你獎賞。你先在衙門裡休息幾天,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家。”
趙虎連忙擺手:“將軍,獎賞就不用了,我隻希望能早點找到我妹妹的棺材,好好安葬她。”
提到妹妹,他的眼圈又紅了。張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昨晚的荒墳地尋找你妹妹的棺材了,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接下來的幾天,趙虎就在巡檢司衙門裡住了下來。他每天都在打聽妹妹棺材的消息,可派出去的人都說沒有找到,隻在荒墳地發現了一些散落的棺材碎片和幾件陪葬品,包括那枚他送給妹妹的銅佩。
趙虎拿著銅佩,心裡又難過又著急。妹妹死了都不能入土為安,他這個做哥哥的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這天下午,趙虎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忽然看到張亢急匆匆地從外麵進來,臉色十分難看。他連忙迎上去:“將軍,出什麼事了?”
張亢歎了口氣:“蕭家出事了。今天早上,有人發現蕭老爺子和他的幾個心腹都死在了家裡,現場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滅了口。”
趙虎愣住了:“誰乾的?是耶律重元的人嗎?”
“很有可能。”張亢點點頭,“他們大概是怕事情敗露,所以殺人滅口。可惜我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他們搶先了一步。”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我們在蕭家搜出了大量的糧草和兵器,還有更詳細的保州城布防圖。看來耶律重元確實在策劃一場大陰謀。”
趙虎心裡一緊:“那保州城豈不是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