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馬關外,一夜風雪洗淨了天地。
鉛灰色的雲層下,是一片廣袤無垠的雪原,平坦得讓人心生空曠。
雪原的儘頭,北玄軍的營盤如同一頭巨大的黑色凶獸,盤踞在地平線上,無數旌旗如林,在寒風中招展。
胡馬關的吊橋轟然放下,沉重的馬蹄聲踏碎了清晨的靜謐。
牛皋一馬當先,身披玄鐵重甲,頭戴猛虎吞雲盔,隻露出一雙銅鈴般的眼睛,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他手中沒有提兵器,隻是沉穩地握著韁繩,胯下的烏騅馬神駿異常,不安地刨著蹄子,口鼻中噴出兩道長長的白氣。
在他身後,五千虎豹騎緩緩列成一個厚重的方陣。
清一色的黑色重甲,連人帶馬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隻在甲胄的連接處,透出內襯的血色戰袍。
他們靜默無聲,手中的長柄戰斧與馬槊斜指蒼穹,鋒刃上凝結著白霜,一股沉凝如山嶽的殺氣,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凍結了。
馬匹雄健,皆是百裡挑一的良駒,此刻被騎士們牢牢控製著,壓抑的嘶鳴聲此起彼伏,彙聚成一片低沉的雷鳴。
北玄大營,了望塔上的哨兵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支如同從地底冒出來的黑色騎兵,淒厲的號角聲隨即劃破長空。
中軍帥帳內,閻真正用一塊溫熱的毛巾擦拭著臉上的刀疤,聽到號角聲,他擦臉的動作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譏誚。
“南荒的鼠輩,終於敢出洞了。”
一名副將快步入帳,單膝跪地:“大帥,關內衝出一支騎兵,約莫五千之數,看旗號是那‘鐵臂將軍’牛皋。”
“牛皋?”閻真將毛巾扔進銅盆,慢條斯理地披上貂裘大氅,“一個隻知蠻力的匹夫罷了。傳令下去,命驍騎營出戰,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蠻子,上一課。”
“喏!”
軍令傳下,北玄大營的西側營門大開。一支同樣是五千人的騎兵部隊,如同一股青色的旋風,席卷而出。
這便是閻真麾下最引以為傲的驍騎營。他們常年與北境遊牧民族作戰,馬術精湛,騎射嫻熟。
騎士們身著輕便的皮甲,背負長弓,腰挎馬刀,胯下戰馬雖不如虎豹騎那般高大,卻更顯靈動矯健。軍容彪悍,帶著一股狼群般的野性。
兩支風格迥異的騎兵,在廣闊的雪原中央,遙遙對峙。
牛皋催馬向前,在距離敵陣數百步處勒住坐騎。他扯開麵甲,露出一張虯髯環繞的闊臉,放聲大笑,聲如洪鐘,震得積雪簌簌而下。
“對麵的兔崽子們聽著!你家牛爺爺在此!閻真那老兒是屬烏龜的嗎?怎麼派了你們這群瘦猴出來送死?!”
驍騎營陣中,一名麵容精悍的青年將領策馬而出,他手中提著一杆銀槍,遙指牛皋,冷聲道:“南蠻匹夫,休得張狂!我家大帥,豈是爾等鼠輩能見的?今日,便叫你這頭蠢牛,有來無回!”
牛皋聞言,不怒反笑,他拍了拍自己坐騎雄壯的脖頸:“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們這群騎著羊羔子的小娃娃?來!讓牛爺爺看看,你們的骨頭,有沒有你們的嘴硬!”
那青年將領麵色一沉,不再廢話。他緩緩舉起手中的銀槍,槍尖在雪光的映照下,閃過一道刺目的寒芒。
對峙的數百步距離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隻有雙方戰馬不安的響鼻聲,以及獵獵風中,旗幟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