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梆子聲在孝陵衛上空碎裂，林小川握緊沈墨心給的燧發手銃，鐵器寒意滲入掌紋。碼頭蘆葦叢中，五艘糧船黑影幢幢，船頭飄著的卻是江寧織造局的杏黃旗。
"大人請看這個。"柳如眉遞來半截焦黑的纜繩，斷裂處露出金絲芯，"這是內務府特供的龍筋索，去年隻賞過......"她突然噤聲，鐵尺挑開船板縫隙，青磷粉簌簌而落。
沈墨心的輪椅碾過碎冰發出機括輕響，她忽然掀開裙擺——精鋼打造的腿甲彈出三尺銅管："退後！"話音未落，銅管噴出硫磺火舌。燃燒的糧船映紅江麵時，林小川看見她眼中跳動的火光，竟與記憶中母親葬身火海時的眼神重合。
"你瘋了？"他抓住輪椅扶手，"這是百姓的救命糧！"
"仔細看桅杆。"沈墨心轉動羅盤，火海中升起七盞孔明燈，排成北鬥形狀。蘇月容突然驚呼："燈罩上畫的是七星海棠！這是我師門失傳的毒陣！"
紫衣女子銀鏈卷來盞殘燈，瑪瑙麵紗被熱浪掀開一角。林小川瞥見她頸間係著的半塊龍鳳佩——與父親臨終塞給他的那半塊嚴絲合縫。
江心忽然傳來裂冰之聲，二十艘蒙衝鬥艦破霧而出。為首船頭立著個戴青銅麵具的將軍，手中令旗揮動間，艦船竟排出八旗陣法。柳如眉突然奪過林小川的燧發銃，三連點射打滅燈籠，啞聲道："這是當年鄭家軍的海鶻陣，我在福建見過。"
話音未落，那將軍摘下麵具。月光照亮他眉間朱砂痣時，柳如眉手中鐵尺哐當落地："阿瑪！"
地窖裡的冰磚冒著寒氣，林小川用劍鞘撥開蛛網。沈墨心輪椅上的夜明珠照亮牆壁，忽見前朝衣冠樣式的人偶整齊排列，胸口的黃綾寫著"崇禎十七年"。
曹寅果然在給太子備退路。"紫衣女子銀鏈卷下個鎏金匣，打開卻是空白聖旨，"這是......"她突然用銀針刺破指尖，血珠滴落處顯出朱批：朕若大行，傳位於廢太子胤礽。
林小川太陽穴突突直跳。匣底忽然滑出幅美人圖，畫中女子抱著白玉枕，眉心的七瓣花鈿與蘇月容昨日所繪藥方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這是我娘......"蘇月容踉蹌扶住藥箱，鎏金鐲撞在冰磚上發出清響。沈墨心突然轉動輪椅機關，牆麵翻轉露出具水晶棺——當中躺著的婦人竟與畫中人有九分相似，隻是心口插著支孔雀翎。
二十年前，恭親王常寧暴斃前夜，紫衣女子撫摸著棺槨，"我在暢春園琉璃閣見過這位夫人。"她突然扯開衣袖，臂上疤痕組成個"礽"字。
地窖劇烈震動，冰棱如利劍墜落。林小川護住蘇月容翻滾躲避，後肩撞到機關柱。石壁轟然中開，萬丈金光傾瀉而出——九尊盤龍金匱巍然矗立，當中供著的傳國玉璽缺了角，鑲金處刻著"崇禎禦製"。
"原來如此......"沈墨心撫摸著玉璽上的火藥痕跡，"他們要用前朝玉璽引爆孝陵，坐實太子謀反。"
爆炸聲從頭頂傳來，柳如眉渾身是血衝入地窖："碼頭艦船全是火藥！半刻鐘後......"她突然僵住，望著水晶棺瞳孔緊縮，"額娘？"
紫衣女子突然揮鏈纏住柳如眉脖頸："說！你腰間那柄鑲翠匕首從何得來？"拉扯間，柳如眉衣襟散開，鎖骨下淡青色胎記赫然是滿文"胤禛"字樣。
林小川的劍僵在半空。記憶如雪崩席卷——那個雪夜，四阿哥將繈褓遞給父親時，嬰兒啼哭聲裡混著句："從此她便是林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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