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眼神一泯。
剛剛那句話他可是壓低聲音說的,估計連方玉林都聽不見,這耳背的老胡怎麼能聽見?
而且耳背的人一般看起來都比彆人慢半拍,但剛剛他的反應可跟七十八歲的小夥子差不多。
“老王八蛋……”
“唉,你這個後生說啥呢?你爹媽沒教你要敬老嗎!”
“嘿嘿,胡大爺,現在耳朵又好使了?”
胡老頭眼皮一垂,直往地上看,好似在找什麼耗子洞。
“啥……什麼洞?”
張建國嘿嘿一笑。
這胡老頭裝的還真像那麼回事,演技能拿奧斯卡。
“還擱這裝犢子呢?要不然我請方玉林來給你診斷診斷?他可是腚溝子衛生院的耳鼻喉科醫生。”
張建國說完就從陰影中往外走,朝坐在石墩上休息的方玉林那邊撩。
“哎呀,開個玩笑,你這後生怎麼不識逗?”
胡老頭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回到一個石縫裡。
“說吧,為啥裝聾作啞?”
“你猜我為什麼沒跟副業隊上山?”
“怕死?整個熊包蛋?”
“說啥呢?這叫機靈!我看你也是個獵戶,外鄉人吧?”
張建國也不準備隱瞞,畢竟獵戶之間稍微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而且腚溝子分場的獵戶不多,彼此之間都很熟悉,所以能被認出來是外鄉人也正常。
“嗯啊。”
“知道副業連這次準備去哪不?”
“綹子溝。”
胡老頭的小眼睛上下一打量,不再輕視張建國。
“哎喲媽呀,還小看你了。連綹子溝都知道?但是你肯定不知道那地兒為啥要綹子溝!”
“那我知不道。”
“綹子溝原來就是個土匪窩!”
張建國愣了愣,綹子確實是土匪的意思。
東北這地兒天寒地凍,水結冰跟石頭一樣硬。
土匪為了防止冰把槍口凍住炸膛,就在槍口塞了個木棍,還綁上一撮細線,遠遠看去跟胡子或者一綹子頭發差不多,所以叫胡子或者綹子。
但東北這地名一個比一個隨意,他也就沒往“綹子”這方麵想。
“綹子能待在哪?哪好藏身待哪唄?一入冬,綹子溝就是個雪窩子,一腳下去雪直接沒到腰。
解放前,大帥派了一個團的隊伍進山,愣是沒乾過八百十號綹子!
一點都不吹呼,柳子溝能吃人,遍地都是白骨!
狼、金漸層多的跟米一樣,四麵環山,動不動給你整個小雪崩,想活?沒門!”
張建國看出來,這老胡有點門道。
這綹子溝熟的跟他家後院似的。
“胡大爺,你不會是綹子溝的大櫃吧?還是四梁八柱?”
大櫃是大當家。
“四梁”包括“頂天梁”“轉角梁”“迎門粱”“狠心梁”;“八柱”是“稽奇”“掛線”“懂局”“傳號”“總催”“水相”“馬號”“帳房”。
這都是土匪的行話。
“這我這樣式兒的還四梁八柱?還大櫃?皮子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