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胎膜。
這並非一個具體的地點,而是一種狀態,一個介於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地域。
陸天成感覺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團溫暖的、粘稠的琥珀之中。
四周不是岩石或土壤,而是一種流動的、散發著柔和土黃色光暈的奇異物質。
他能感覺到大地沉穩的心跳,能聽到萬物生長的低語,能嗅到最原始的、屬於生命本身的芬芳。
他、悅汐和洛清晏,正懸浮在這個巨大空間的中心。
在他們下方,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光之脈絡。
這些脈絡粗壯如龍,交織成網,每一次搏動,都有無窮無儘的生命精氣散逸出來,融入四周的琥珀色物質中。
這裡,就是荒婆婆口中的“大地胎膜”,是整片東部荒原最後的生命本源。
“看清楚了,小子。”
荒婆婆的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直接在他魂海中響起。
“你和你這女娃之間的那根‘繩子’,就是這個東西。”
隨著她的話音,陸天成的視野被強行拉入了自己的靈魂深處。他“看”到了一副令他頭皮發麻的景象。
在他的魂海與悅汐的魂海之間,一道並不光輝、反而顯得有些猙獰的暗金色鎖鏈,死死地連接著彼此。
這鎖鏈的一端,刺入他那枚四象龍印的核心,另一端,則野蠻地貫穿了悅汐眉心那黯淡的混沌囚獄龍印。
鎖鏈之上,布滿了陸天成自己的靈魂烙印,充滿了不顧一切的占有欲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它就像一個貪婪的泵,一邊將陸天成的本源生命力強行抽出,一邊又粗暴地灌入悅汐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本源之中。
這種灌注,非但沒能修複,反而像用高壓水槍去衝擊一張破損的紙,加速了悅汐本源的崩潰。
而悅汐崩潰時逸散出的生命力,又順著鎖鏈倒流回一小部分,形成一種致命的、相互消耗的循環。
這就是……他做的好事?
這就是他引以為傲的、不惜自爆龍印也要維持的守護?
這一刻,陸天成感覺自己的臉頰滾燙,羞愧與悔恨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以為自己在奉獻,實際上,他隻是一個用愛意包裹著屠刀的、魯莽的劊子手。
“看明白了?”荒婆婆的聲音冷漠無情,“她若死了,一半是你殺的。”
陸天成無言以對,唯有無儘的痛苦。
“前輩……動手吧。”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在魂海中發出嘶吼,“無論多痛,我都受著!”
“哼,痛?痛,隻是開始。”
荒婆婆的聲音落下,一隻完全由這片空間的大地母氣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巨手,緩緩伸來。
它沒有去碰陸天成,也沒有去碰悅汐,而是精準地、輕輕地捏住了那根連接著兩人的暗金色靈魂鎖鏈。
“靈魂剝離,第一步,是讓你也嘗嘗她的滋味。”
嗡——!
巨手猛然一震!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悅汐本源崩潰的痛苦,被荒婆婆用無上偉力,沿著鎖鏈,毫無保留地、十倍百倍地放大,再狠狠地灌入了陸天成的魂海!
“啊啊啊啊啊——!!!”
陸天成發出了他此生最淒厲的慘叫。
那不是肉體上的疼痛,而是靈魂被活生生撕裂、碾碎、再用最汙穢的劇毒浸泡的折磨!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悅汐,親身體會著那種本源流逝、生命之火被一點點掐滅的絕望與冰冷。
他的意識在飛速模糊,他的魂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四象龍印瘋狂閃爍,似乎隨時都會徹底崩碎。
“守住心神!”荒婆婆的嗬斥如同一道驚雷,“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你憑什麼說要救她?憑你那張嘴嗎?!”
“她承受了多久,你就得承受多久!這是你欠她的!”
這句話,像一根鋼針,狠狠紮進了陸天成即將潰散的意識核心。
對!這是我欠她的!
是我害了她!
一個瘋狂的念頭支撐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