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於整個上京城乃至周邊地區來說,都無疑是波瀾壯闊、血雨腥風的一天。
奉天教劫獄,燕帝親臨,兩大破虛境強者驚天動地的大戰,都成為了人們口中的談資,久久不能平息。
然而,在遠離京畿的衝虛觀,這片被群山環抱的清幽之地,似乎並未受到太多影響。
夜幕降臨,月華如水,稀疏的星辰點綴在墨藍色的天幕上,灑下柔和的光輝。
衝虛觀深處,敖晴的房間內。
房間裡隻點了一盞昏黃的油燈,光線朦朧,映照出一張小巧而安靜的床榻。
嬌小的敖晴側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她的背對著房門,身形蜷縮著,呼吸均勻而綿長。
房間內一片寂靜,隻有燈芯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夜蟲鳴叫。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摩擦聲。
那聲音很輕,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緊接著,房門被一隻大手,悄無聲息地推開了一條縫隙。
一道模糊的黑影,動作輕盈地將門縫推開,走入房中。
黑影借著窗外和門縫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看清了房間內的布局,最終,目光落在了床上那道纖細的背影上。
黑影愣神了片刻,隨即壓低了身形,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靠近床邊。
就在對方距離敖晴隻有一步之遙時,一直看似熟睡的敖晴,忽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在昏暗中驟然亮起兩點精光,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匕首。
幾乎是同時,她猛地一個翻身,如同靈貓般就地滾開,右手卻快如閃電般探出,精準無比地扣住了黑影那隻正欲探向她脖頸的手腕!
敖晴的手還緊緊扣著那隻手腕,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熟悉卻又陌生的骨骼觸感,她的動作猛地一滯。
下一刻,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記憶如同決堤的潮水,洶湧地衝刷著她的腦海。
那些被刻意遺忘、被痛苦掩蓋的畫麵,在這一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那個曾經給予她生命、給予她所有溫暖的懷抱,那個她曾視若神明、無比崇拜和親近的男人...
他的臉龐,他的輪廓,即使在黑暗中也無法完全遮掩那份屬於親人的、獨一無二的氣息。
淚水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眼眶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變得通紅。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又痛又澀。
一股股複雜的情緒,委屈、憤怒、難以置信、還有一絲絲在絕望中殘留的、微弱的期盼,摻雜在一塊,瞬間將她淹沒。
看到敖晴這般模樣,身前的黑影身體也是猛地一震。
他似乎也沒想到,自己女兒的反應會是這樣。
不錯,來人正是敖晴的父親,龍王敖烏。
那股複雜的情緒在敖烏眼中一閃而過,最終化為一陣難以言喻的心疼。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壓抑,變得異常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晴兒...”
然而,這句帶著溫度的呼喚,還未完全傳入敖晴的耳中,她猛地用力,將抓住的手腕甩開!
敖晴的眼眶依舊紅得厲害,強忍著淚水不讓其下滑,但她的聲音卻像是突然被冰封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顫抖和冰冷,一字一句地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對不起...”這位威震東海的妖帝,東海之王,此刻竟然在女兒麵前,用一種近乎卑微的語氣,向這個被他親手拋棄的女兒道歉。
這聲音裡,充滿了疲憊、痛苦,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悔恨。
然而,敖晴卻聽不進去,她反而笑了,那笑容沒有絲毫暖意,反而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淒慘、憤怒和怨恨,淚水終於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床褥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對不起?”敖晴重複著這個詞,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跟我說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母親就能重新活過來嗎?
你不是最強的龍族至尊嗎?
為何不保護母親?”
敖烏的身體猛地一顫,臉上那點好不容易維持的鎮定瞬間崩塌,又是一道難以言喻的心痛狠狠襲來。
他閉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溫柔而堅韌的女人,看到了她臨死前那絕望而悲涼的眼神。
此刻的敖烏,哪裡還有半分妖帝的威嚴?
他在女兒麵前,竟顯得如此狼狽,如此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