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江北那場慘案……幾千號無辜百姓啊，小鬼子刀上的血還沒乾透呢！華聯那幫漢子眼睛紅了，豁出去不要命地從筧橋起飛，這血性，我佩服！”
“佩服？哼！李司令你佩服得早了點吧？”李默庵冷哼一聲，剛想反駁。
坐在李覺下首的23集團軍總司令唐式遵“霍”地站起來，這位向來耿直的川軍將領聲如洪鐘。
“李默庵！你抱怨天抱怨地，那人家華聯給你的好處怎麼沒見你吐出來？”
“拍著胸口問問你自己，你32集團軍裝備最齊整的那個師，清一色的美械！嶄新鋥亮的湯姆遜、1卡賓、大口徑火炮！”
“哪來的？天上掉下來的？還不是人家華聯給的實打實的好處？現在遇上事兒了，就想把人家當包袱甩了？”
“說人家是‘喪門星’？這叫什麼？這叫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罵娘，我唐式遵行伍一輩子，瞧不上這號做派！”
“唐瘋子！你！”李默庵被戳到痛處，臉漲得通紅。
“你這是什麼意思？拿了點東西，就要給外人當槍使了！胳膊肘往外拐，你們還是不是黨國的人，還記不記得校長的訓示？你們是被那點蠅頭小利迷了眼了！”
“蠅頭小利？！”唐式遵嗤笑一聲，還想再辯。
“夠了——！！！”
上首傳來一聲壓抑著怒火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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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祝同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重重一拳錘在桌子上，震得茶杯跳起又落下。
他淩厲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三位爭執不休的高級將領。
“吵什麼吵？！把你們叫回來，是讓你們在這裡互相指責、扯皮拉筋的嗎？！”
他猛地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地圖前，手指顫抖地劃過那幾條如同催命符般的日軍進攻箭頭。
“看看！都睜開眼好好看看！十二萬！整整十二萬裝備精良的日軍和偽軍！氣勢洶洶，目標明確，就是要掃平浙南，踏碎筧橋！”
“前線部隊報告，日軍前鋒已突破我湖州外圍防線，進展極快！”
顧祝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裡帶著深深的疲憊和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將目光從地圖上收回，投向三位心腹大將，問出了一個關乎整個戰區、數十萬將士和千萬浙南百姓命運的問題。
“事到如今，爭論前因已無意義，我隻問你們——也是戰區當前麵臨的最關鍵抉擇。”
“我們，究竟是奮起全力一戰，寸土不讓？還是……”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難以啟齒，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還是……暫避鋒芒，主動放棄部分區域，保存有生力量，以待將來？”
前幾個月，因日軍收縮兵力支援兩廣戰場，第三戰區乘勢收複了大片失地，包括杭州、富陽等要地，風頭一時無兩。
顧祝同的名字甚至傳到了重慶統帥部嘉獎令裡。可誰能想到，這把從天上掉下來的勝利果實，轉眼間竟變成了可能引火燒身的烈焰？
“是抵抗到底，像釘子一樣釘死在這裡，用血肉之軀硬扛小鬼子的十二萬鋼鐵洪流？”
“還是……暫退一步，退向仙霞嶺、武夷山方向，讓出平原和交通線，依靠山地進行縱深防禦？”
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掃過李默庵、李覺、唐式遵。
“都說說吧，是戰？是退？關乎戰區存亡，關乎數十萬將士性命，關乎浙贛閩的得失！我顧祝同，一人擔不起！”
巨大的戰情室裡，隻剩下牆上掛鐘走動的滴答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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