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東方的天際傳來沉悶而持續的雷鳴,這聲音撕裂了清晨稀薄的雲層,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地麵上,乾涸的河床像一道裂開的巨大傷疤,橫亙在荒蕪的土地上。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或坐或臥,眼神空洞,仿佛早已對這轟鳴司空見慣。
這裡曾經也是個炊煙嫋嫋、雞犬相聞的地方。
如今,隻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和這片龜裂的河床。小鬼子的飛機隔三差五就來光顧,炸彈像雨點般落下,帶走了房屋,帶走了田地,也帶走了無數親人的生命。
“我操你小鬼子的十八代祖宗!”
一聲嘶啞卻竭儘全力的叫罵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說話的是個瘦得脫了形的男人,叫周奎,他搖搖晃晃地站在河床的一處高坡上,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吹折的枯草,卻奮力朝著天空揮舞著枯瘦的拳頭。
他的罵聲點燃了周圍麻木的人群。
“對!罵死這些狗娘養的!”
“不躲了!老子不躲了!餓死渴死也是死,不如讓狗日的炸死,圖個痛快!”
絕望像瘟疫一樣蔓延,但也催生出一股反常的勇氣。
河床上殘存的百十口人,互相攙扶著,艱難地聚攏起來,紛紛站上高處。他們仰起頭,用儘生命裡最後的氣力,對著蒼穹發出他們最惡毒、最絕望的咒罵。
這悲壯的場麵,不像是在求生,倒像是一場集體赴死的儀式。
與此同時,天空中,那架盤旋的運輸機駕駛艙內。
“隊長!前方兩公裡,乾涸河床,發現大量人員聚集!約……上百人!”
領航員放下望遠鏡,聲音帶著急促,“看清楚了,全是老百姓!破衣爛衫,是逃難的!”
機長趙天龍緊握操縱杆,眉頭擰成了疙瘩。他駕駛著這架c47運輸機已經在這一帶巡視了許久。
下麵那片土地上的慘狀,他透過舷窗看得真真切切,土地焦黃,村莊死寂,每一次低空掠過,都能深深刺痛他的神經。
“降低高度!再確認一遍!絕不能誤投!”趙天龍的聲音沉穩有力,儘管心裡已基本肯定。
飛機發出更大的轟鳴,開始傾斜機身,繞著那片河床低空盤旋。
陽光照射在機身上,清晰可見的是藍白徽章,而非刺目的猩紅日丸。
“沒錯,是咱們的百姓!符合空投條件!”領航員再次確認,“機長,投嗎?”
“投!”趙天龍沒有絲毫猶豫,“兩個物資箱!再加一個水箱!動作快!注意高度和風速!”
“是!準備空投!”
機艙後部,機組人員迅速行動起來,將係著巨大傘包的木箱推近艙門。
地麵上,周家莊的人們也注意到了這架飛機的異常。
“保長!保長!”周奎眯著眼,死死盯著那越來越近的飛機,聲音因激動而更加沙啞。
“不對勁!這飛機……這飛機身上沒那紅疙瘩指日丸)!不是小鬼子的!”
老保長周老栓抬起渾濁的雙眼,努力聚焦:“啥?你說啥?”
“不是小鬼子的鐵鳥!”旁邊另一個老人也顫巍巍地附和,“鬼子的飛機,哪會在咱頭上轉圈圈逗悶子,早他娘的下蛋投彈)了!”
正當眾人驚疑不定之際,飛機艙門打開了。
“看!下蛋了!鐵鳥下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