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鬆井石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茶水灑了一地。
“混蛋!”這位年過六旬的老頭猛地站起身,花白的胡須因憤怒而顫抖。
“如此重要的電報,我這個陸軍大臣居然一無所知!首相閣下也被蒙在鼓裡!你們參謀部通信課到底想乾什麼?”
鬆井石根的怒火並非一時衝動,這位曾經指揮過淞滬會戰的將領,因當年戰役後期的失利而被排擠出軍界核心,直到馬來半島戰役後內閣改組,才得以重新出任陸軍部長。
重返陸軍部的他發現,這裡早已不是1937年那個雖有派係之爭卻尚能維持秩序的局麵——年輕的參謀軍官們仗著“下克上”的傳統,屢屢繞過上級擅自決策,將整個帝國拖入了戰爭的深淵。
此刻,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再次上演,讓他積壓了七八年的怨氣徹底爆發。
“難道你們一直就是如此為帝國效力的嗎?”
鬆井石根指著那名年輕軍官,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因為你們的愚蠢帶來的災禍還不夠嗎?皇姑屯事件,是你們瞞著政府擅自行動。”
“九一八事變,是你們偽造情報挑起衝突,盧溝橋事變,更是你們借著士兵失蹤的由頭,硬生生把局部摩擦變成了全麵戰爭!”
他的聲音在會議室裡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在場將領的心上。
1937年的夏天,日本政府其實並未做好全麵侵華的準備,國民政府也在全力推進改革與初步工業化,雙方都處於戰略蓄力期。
可正是那些中低級軍官的步步緊逼,用一次次“意外事件”綁架了政府決策,最終讓戰爭機器失控。
“你們一步步把帝國推上全麵戰爭的道路,如今南洋防線崩潰,本土岌岌可危,你們還在我行我素!”
“我們這些高級將領在你們眼中到底是什麼?是你們實現野心的工具嗎?”
那名年輕軍官臉色鐵青,卻絲毫沒有認錯的意思。
在參謀本部的文化裡,“下克上”從來不是貶義詞,反而被許多人視為“忠誠於帝國”的表現——他們堅信自己比上級更能看清局勢,更敢於為“帝國利益”冒險。
此刻,他正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將南洋的危機公之於眾,逼迫軍部不得不立刻增兵。
“鬆井部長,南洋的局勢已經危在旦夕,若是再猶豫不決,蘇門達臘島不出十日必失!”他梗著脖子反駁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
坐在角落裡的石原莞爾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鬆井石根口中“推動戰爭的混蛋”,自然也包括他在內,這位曾經提出“滿蒙生命線”理論的戰略家,是九一八事變的核心策劃者之一,當年也曾意氣風發地認為“三個月就能解決華夏問題”。
可如今,看著地圖上不斷收縮的帝國疆域,看著戰報上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他心中隻剩下無儘的懊悔。
可懊悔歸懊悔,被人當眾如此辱罵,依舊讓他怒火中燒——尤其是在海軍將領麵前,鬆井石根的這番話無疑是自曝其短,讓陸軍淪為笑柄。
“鬆井石根部長!請你注意自己的措辭!”石原莞爾猛地站起身,目光銳利如刀。
“這裡是參謀本部,是帝國陸軍的核心所在!你身為新任陸軍部長,當眾辱罵陸軍同僚,難道是想讓海軍的諸位閣下看我們的笑話嗎?”
他刻意加重了“海軍”二字,提醒鬆井石根注意場合。
鬆井石根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石原莞爾:“石原君,你我都清楚,這些人的‘下克上’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當年你在滿洲裡的所作所為,與他們如今的行徑有何不同?若不是我們這些人當年的短視,帝國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這句話如同利刃般刺中了石原莞爾的痛處,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