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李長風坐在白府的書房裡,沒有寫書,而是在盯著一方棋盤。
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下,鳳淩天的聲音隔著門響起:“師祖,刑部尚書邢鎮川大人求見,言稱有要事相商,未帶隨從。”
李長風指尖拈著一枚黑子,懸在棋盤上方,聞言嘴角微勾。
他輕輕將棋子落在某個不起眼的位置,這才開口道:“請邢大人進來。”
門開,邢鎮川步履略顯沉重地走入。
他穿著一身黑衣,頭上的罩帽拉得很低,顯然是隱秘而來。
臉上沒了平日刑部尚書的威嚴,隻有掩飾不住的疲憊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焦慮。
他揮手製止了李長風假意要起身的動作,直接走到書案前。
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長風,開門見山,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李公子,明人不說暗話。老夫此來,隻為犬子邢宇森!”
李長風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抬手示意對方坐下:“邢大人何出此言?令郎失蹤之事,我也略有耳聞,深感遺憾。隻是大人怎會找到我這裡來?莫非是聽到了什麼不實的傳言?”
“傳言?”邢鎮川並未坐下,雙手撐在書案上,身體前傾,目光如鉤,“李公子,趙家院子之事,你出手精準狠辣,人證物證一舉擒獲,若無線人,豈能如此順利?那線人是誰?除了我那不成器、落入你手的逆子,還能有誰!”
他幾乎是低吼出來,脖頸上青筋隱現。“他當日膽大包天,冒犯施小姐,落入你手是他咎由自取!
是生是死,給老夫一句準話!他是不是就在你這白府之中?!”
最後一句,他問得極其肯定,更像是一種基於情報和推斷的結論,而非疑問。
李長風與他對視,眼神平靜無波,既未承認,也未否認,隻是淡淡道:“邢大人,辦案講究證據。您身為刑部尚書,當知臆測不可為憑。”
見李長風依舊油鹽不進,邢鎮川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他知道必須拿出足夠的籌碼。他緩緩直起身,語氣變得低沉而充滿誘惑:
“李公子,不必再與老夫打太極了。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保住我兒一命。而我也清楚,你現在最想要什麼。”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盯著李長風的眼睛道:“刑部大牢,誰能進,誰不能進,完全掌握在我手裡。”
李長風執棋的手微微一頓,終於抬眼,認真看向邢鎮川。
邢鎮川捕捉到這一細微變化,心中稍定,繼續道:“鄭開權、錢貴、王誌海……這些人都關在裡麵。
右相行事謹慎,如今嚴令封鎖,不許任何人探視,以免節外生枝。若我秉公執法,鐵麵無私,你這‘引蛇出洞’之計,恐怕等不到蛇出洞,就要胎死腹中。
因為外麵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插手的機會!也就露不出任何可以讓你利用的破綻。”
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循循善誘,也帶著幾分威脅:“但是,若我……顧念同僚舊情,對某些人不得已的探視請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在守衛安排上疏忽一下,給他們創造一點活動的空間。這算不得什麼大罪過,卻足以讓錢伯正那些愛子心切,快要發瘋的人,看到一絲希望,做出一些……你希望他們做的事情。”
“李公子。”邢鎮川的聲音越來越堅定,“你想要他們動起來,想要抓住他們更大的把柄,甚至借此撬開鄭開權的嘴,牽連更深,不是嗎?
沒有我的默許,你這白府守得再嚴,也隻能是乾等著。隻要你讓我見森兒一麵,確認他安好,我邢鎮川,便站在你這一邊。敞開刑部大牢的大門,助你……請君入甕!”
書房內陷入了沉寂,隻有燈燭燃燒的輕微劈啪聲。李長風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枚溫熱的棋子,似乎在權衡這交易的利弊。尤其是,邢鎮川這個人的可信度。
邢鎮川的提議,確實擊中了他計劃的關鍵一環。沒有內應,刑部大牢就是一塊啃不動的鐵板,外麵的“蛇”再焦急,也無從下口。
幾番眼神的交鋒,無聲的拉扯在兩人之間彌漫。
終於,李長風將手中的棋子“啪”一聲按在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