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書房。
唐玉瀾一身錦袍,坐在主位之上,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憂色。
他剛剛從宮中回來,親眼見到了父皇病臥在床的情形,心情正自沉重煩亂。
鄭公策的突然到訪,並未讓他感到太多意外。
但他此刻的心境,已與往日不同。
鄭公策步履蹣跚地走進書房,一副仿佛被抽乾了精氣神的模樣。
“鄭相,何事如此匆忙?”唐玉瀾起身,語氣還算平和。
但眼神深處的波瀾卻顯示他心緒不寧。
鄭公策屏退左右。
頹然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聲音嘶啞乾澀,帶著萬念俱灰的絕望:
“殿下……完了,全完了……開權那個逆子,他招了……什麼都招了!趙家院子,塗家嶺……白紙黑字,畫押確認……”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唐玉瀾,仿佛想從他這裡找到最後一絲慰藉,又像是在控訴命運的不公。
“老夫方才……方才去宮門求見陛下,在宮門外苦等近一個時辰……陛下,陛下他……他竟不肯見老夫一麵!”
說到這裡,鄭公策的聲音帶著哽咽和難以言喻的悲憤。
“陛下這是……這是心如鐵石,要借此事將老夫,將鄭家,徹底置於死地啊!
數十年的君臣……數十年的兢兢業業,竟抵不過這一樁舊案,竟如此薄情寡恩……”
他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脊梁徹底彎了下去,喃喃道:“大勢已去……殿下,老夫……大勢已去了……”
看著眼前這位曾經權傾朝野、翻雲覆雨的右相,此刻如同尋常無助老人般涕泗橫流、儘顯老態,唐玉瀾心中複雜萬分。
他深吸一口氣,打斷了鄭公策沉浸在自身悲憤與絕望中的傾訴。
“鄭相,你誤會了。”唐玉瀾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鄭公策周圍的絕望迷霧。
鄭公策猛地一怔,抬起淚眼模糊的臉,不解地看向唐玉瀾。
唐玉瀾走到他麵前,神色凝重,壓低聲音道:“並非父皇不肯見你,而是父皇……今日午後突然病重,頭暈目眩,甚至一度暈厥。
如今臥病在床,禦醫正在全力診治,根本不便見客!本王也是剛剛入宮探視,這才回來。”
他頓了頓,看著鄭公策瞬間僵住的表情,補充道:“鄭相你因……此前之事,被賜休沐在家,宮中的消息一時未能及時知曉,也是情理之中。”
“什……什麼?”鄭公策徹底愣住了,臉上的悲憤和絕望凝固。
轉而化為極致的錯愕與震驚,“陛下……陛下是病了?不是……不是故意不見老夫?”
這個消息,比他之前所有的猜測都更具衝擊力。
皇帝不是要放棄他,而是皇帝自己倒下了!
這其中的意味,瞬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劫後餘生的虛脫,又像是黑暗中突然看到一絲詭異亮光的悸動。
他那顆原本已經沉入穀底、冰冷絕望的心,竟然不合時宜地、劇烈地重新跳動起來!
“千真萬確。”唐玉瀾肯定地點點頭,他的臉色也同樣不好看,“父皇病體沉重,情況……很不樂觀。如今宮禁雖未明言封鎖,但出入盤查極嚴,消息也被嚴格控製。”
確認了消息,鄭公策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方才的老態和絕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亢奮與算計。